第十三章 醮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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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段日子里，大家都在为幽冥尧灵醮忙碌，其中最忙碌的便是方丈和祜罡子。作为主导仪式的高功，方丈肩上担子很重，不仅丹书符箓要亲自准备，还得闭关修行研习醮法，洁身炼养以示虔诚和庄重，所以平日里我们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仅有几次也是在祜罡子陪伴下去熬枢庐咨求，隔着窗子看上一眼。而祜罡子也绝不轻松，他负责整个仪式的布置和人事安排，还要兼管二舟宫，每日里向他汇报请示的人不计其数，单单樗树采伐这一项他就发了好几次脾气。当然啦，对斋醮科仪不了解的人可能觉得做一场法事无非就是吹吹打打，念咒烧符，最后拿把桃木剑随意戳两下就结束了，好像并不复杂。其实，远远没有这么简单。道教无论斋法还是醮法，都有着严格的仪规，从前期建坛，设置用品，到仪式中的诵经拜忏，步罡踏斗，掐诀念咒，进表炼度，最后的下坛礼三师，步骤繁缛严谨，容不得半点差池。譬如以画符为例——画符，俗称请仙乩，在准备时要先净心，聚精会神，诚心诚意，摒除杂念，还要净身净面净手漱口，备妥水果米酒香烛等祭品，以及画符的黄纸，笔墨，朱砂等。画之前要上香跪拜，对笔墨纸砚等要用神咒来赦，使其具有神威。画符过程中要一气呵成，不可有任何中断停顿。画符时要不停吹气于符中，

边画边念咒，左手要捏日君诀，月君诀，天纲诀等。道法规定，每年有四天不能画符，分别是农历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十二月初二，凡是这四天画的符，不但不灵验，反而有害。画符选子时或亥时，据说此时是阳消阴长，阴阳交接之时，灵气最重。其次午，卯，酉时亦可。画符也有多种方式，这次幽冥尧灵醮上用的符，便是方丈用舌尖画出来的，俗称舌尖书符。舌尖所书的符有很强的驱邪镇邪的作用，舌尖代表心，心在五行中为火，书符所用之朱砂也近于火，画完的符犹如黑夜中在森林点起一团篝火，则野兽不敢进前……凡此种种，均有来历，以保证道教醮法的正当和威力，那些装神弄鬼的乡野巫术自然无法匹敌。而这，也是道教兴盛原因之所在。

另一方面，忙碌的不光是二舟宫，还有雾翕村。准备仪式期间我曾多次见过穿蓑衣戴斗笠的巡山队在山林里游荡、搜寻，虽然看起来有些懒散，有些无的放矢。我不知道他们吃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睡哪，不过就冲着连日来不停巡山的辛苦，也值得赞许一二。我也瞧出来了，这些巡山人虽说是雾翕村的，但绝非巫师，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年长之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这种年纪是不大可能当巫师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手脚健全，神态语气毫无癫狂之处，而我所

见过的巫师，要么残疾，要么精神异于常人，总之，一眼就能辨认。也许雾翕村并非外界传闻的那样人人皆巫，也是有普通村民的。而且我瞧那个蔺四公，号称一村之长，好像也不会什么巫术。自上山后他便一直住在熬枢庐里，与方丈为伴，方丈闭关时不方便做的事，都由他代劳，倒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我们几位执事怀疑他曾经也做过道士，而且职位不低，不然为什么幽冥尧灵醮这么重要的仪式，居然让他当监斋呢，要知道连监院祜罡子也只能做都讲而已。本来嘛，按照观里地位排列，斋醮仪式三法师应该是方丈、监院和身为巡照执事的我啊，这蔺四公横插一杠子进来，倒把我给挤出局了。倒不是说我非要参与不可，只是二舟宫的事，应该由二舟宫的人来解决，一个外人，哪怕是高僧大德，掺和这事也不太合适，是不是这个理。诸位同门看得明白，也纷纷为我鸣不平，可既然方丈和监院都没意见，我也不能强求，身为道士，淡泊清逸四个字最要紧。但就因为这事，一桩沉寂已久的公案又被人提起。关于二舟宫和雾翕村，乡野一直有传闻，说二舟宫历代方丈都来自于雾翕村，至于原因，没人知道。方丈是雾翕村的没错，他的前任是个瘸腿道人，不知姓甚名谁，应该也是雾翕村的，再往前就不可考了。以往人们都认为那不

过是无稽之谈，但如今这蔺四公来后的几番动作，似乎侧面印证了传闻确有其事，二舟宫和雾翕村的关系，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毫无瓜葛。

啊，差点忘了那个神秘的黑斑，不知什么原因，他由始至终一直昏迷着，无论是在清泠阁还是咸欢庐，从来没有醒过，所以谁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不过对二舟宫来说，他是黑斑，这就足够了。有时我们也会碰见旡济子在厨房煎药，说是给黑斑喝的，但问他是什么药，他也答不上来，只说是祜罡子吩咐的。那药一闻就兮苦兮苦，旡济子说每天要给黑斑灌几碗下去，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连眼皮也不曾动过。尽管如此，他手脚仍然戴着木枷，用铁链连着锁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毕竟事关重大，谁也不敢疏忽大意。有时候，一些好奇的道士经常趁旡济子不注意溜进去看黑斑，但看来看去，大家都觉得他就是个普通人，既没有三头也没有六臂，被捆成粽子样扔在床上，怪可怜的。不过很快，大家就不这么想了。因为——第二个黑斑出现了……

……

景弘道长停止了漫长的叙述，喝了口茶。

应当承认，他的口才蛮好的，黑伯作祟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至少能从中看出些端倪。

“也就是说，黑伯作祟和幽冥尧灵醮的准备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主要干系人便是那三个死者？”黄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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