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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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就是仪式开始前一天，我按照监院要求提前半小时做好早饭，交给监院。又烧了一大桶开水，与旡济子两人挑去熬枢庐，因为方丈要在禅房沐浴净身完毕后再进入双阁院。双阁院是个围墙围起来的封闭院落，里面只有清泠阁和神潢阁两座偏殿，除此以外就只有三道门。一般道士们出入走的是西门，东门常年关着没人走，北门则通向后山的竹林，穿过竹林有一个四岔口，一头是下山的路，一头通向东门，还有一头连着仪乾园的庑廊，可以从那走到熬枢庐。监院为了不打扰我们早课，跟我说打算从北门走，不走西门。从熬枢庐回来后，我和旡济子就各忙各的去了。虽然我入道观时间不长，平时干的也都是些挑水做饭的杂活，但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道士，所以仍然要做早课。但旡济子很早就入了道观，却从来不与同门一起静修。他平日有些疯疯癫癫，道法仪规也一概不懂，只喜欢抽烟，而且抽得很凶。更奇怪的是方丈监院也不管他，还跟他亲密得很，对外号称什么炼丹三子，真不知道他们炼的是哪门子的丹。旡济子这段时间只做了两件事，上山砍鬼目，再有就是看管黑斑，这些体力活他倒做得轻松自在，整日介呵呵笑，浑然不知黑伯的事。

做完早课，大家又在景弘道长带领下诵经，一直要念到中午，吃过午饭还

得继续念。但天有不测风云，正当我们坐在廉贞殿内专心诵经时，外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等我们睁开眼睛，广场上已积起浅浅一层雪水。回想起来，其实这场雪早有预谋——清晨时天气特别的冷，吹进屋子的山风都冰冷刺骨，叫人熬不住。给方丈送洗澡水时，天上稀稀拉拉掉了些雪子，没进桶就化了，当时我没瞧清楚，还以为是柏树上落下的冻霜。早课开始时天还未亮，所以不知道天色如何，等后来我出殿一看，整个天空阴云密布，墨沉沉泛着青光，明显是大雪来临的迹象。景弘道长认为这雪至少要下到明天，届时可能会影响幽冥尧灵醮的举行，让我们做好准备。现在想来，冥冥中那仿佛是一种预兆，预示了之后发生的悲剧。

到了中午指定时刻，我去给双阁院三人送饭，这也是早上监院吩咐的。与我同去的还有景弘道长，他拿着围棋和棋谱，只因方丈说晚上想与蔺四公对弈几局，消解连日来的疲乏，调整心情。这法子倒不错，可惜我不懂棋。此时地面已经冻住了，上面积着薄雪，一脚踩上去就吧唧一下化为湿滑的泥水，十分难走。更麻烦的是漫天的雪花，落在头上肩上立刻就化了，弄得我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虽然从寮房到双阁院西门并不远，而且中间一段是庑廊，但依然

令我和景弘道长叫苦不迭。当时双阁院西门已经从内锁上了，所以我们在门檐下又等了片刻，蔺四公才过来开门。他领着我们进了清泠阁，那里离西门近些，方丈和监院都在神潢阁忙碌，所以蔺四公让我们稍微等一下。清泠阁里虽然有罗汉床和被褥，但没有烘火盆，我问他要不要搬一个来，因为晚上可能会很冷。他虽然摆手说不需要，但却在不停地跺脚。清泠阁向来是不住人的，所以防风保暖效果很不理想，当然这可能跟清泠阁的特殊结构有关，我在里面待了不到两分钟，身子就有些熬不住了，真难以想象方丈他们要在里面过上一夜。后来没过一会，监院进来了，他说法坛布置得已经差不多了，就等方丈诵完加持经。看得出他有些疲惫，所以景弘道长赶紧向他请示幽冥尧灵醮是否如期举行，因为下雪可能会造成不便，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停。监院想了想，又瞧瞧天色，最终决定还是照原定计划走，他说方丈已经找到辨别黑斑的方法了，明天凌晨寅时方丈会做法，找出哪个才是真正的黑斑，届时一旦确定就不能等了，必须立刻行动。当然他也不等了，领着我们离开，因为当晚只有高功和监斋住在双阁院，他还有其他事要做。出了双阁院，他谨慎地将西门锁好，然后交待景弘道长做好下午的诵经工作，我们就散了。

整个

下午天空依然飘着鹅毛大雪，二舟宫位于山顶，雪更大更冷，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而且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做完晚课吃斋饭时，我见监院忧心忡忡的，似乎在担心第二天的斋醮仪式，其实大家都差不多，那顿饭很多人都吃得很少，只动一动筷子却不夹菜，也许整日诵经累了，也许是焦虑。这些人里，只有普志道长和旡济子的饭量毫无影响，甚至比平常还略多些，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到了该送饭去双阁院的时候，监院叫住了我，他要与我一起去看看，而且西门钥匙在他手上，他不在我是进不去的。路上他问我之前有没有经历过斋醮仪式，我说没有，他说他也没有，这让我大吃一惊。作为监院，他的地位仅次于方丈，怎么会连斋醮仪式也没参加过。他说他升监院不久，做道士时间也不算很长，没法跟景弘和普志他们比，他能升得这么快，全靠方丈赏识。这事其他道士也曾偷偷议论过，我略有耳闻，说他是靠关系才升得这么快，至于什么关系，却没人肯说。他见我沉默不语，笑着说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坎坷，遭了无数罪，殚精竭虑委曲求全，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又问我如果知道自己的人生在出生时已被设计好了，还会不会往下走。没等我开口他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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