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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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魆魆的狭窄游廊里，前方那个疾步踧行的羸弱身影遮住手提灯笼发出的大部分亮光，只有斑白如肋骨的人字梁不时踊现于头顶，令齐恩产生一种腹中行走的奇妙感。天，很冷，很黑，但并不寂寞，某种枭类从暗处扑棱棱飞过，发出哑笑似的叫声，叫得烛火摇曳，叫得阴阳变幻。道旁依稀的雪地上，三五不时有什么东西立在那儿，行迹隐隐令人浮想联翩。很长一段时间，前头引路的背影始终沉默不语，只管往深处走去，齐恩不想猜测，但又忍不住猜测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漠然，是阴森，还是——

没有脸！齐恩猛然觳觫，额头渗出了冷汗，巴望引路人千万别转过身来，不管他有脸没脸。谁料引路人突然转身，惊得齐恩差点就嚎起来。

“到了，请进吧”，他用力推开右手一扇朱漆大门，提着灯笼款步而入，只剩齐恩孤身一人站在幽深黑邃的游廊上。暗里枭叫复起，撕裂长空，山林在叫声中瑟瑟发抖，有东西趁着黑夜的罅隙悄悄爬出来，向他靠近。枭叫不祥，齐恩记起这句话，赶忙跨过高至膝盖的门槛，循着光亮的尾巴跳入门内。时时刻刻，他都感觉背后有只毛茸茸的大手即将摸上他的身体，将他拽回幽深黑暗的旷野。

“齐恩，你怎么满头大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恩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身处殿堂之内，面前

一排半遮半现的彩塑神像，容貌晦暗。殿堂右侧是长长的过道，过道尽头有张桌子，正围坐着几个人。

“愣着干什么，过来坐，来来……”

是黄警官的声音！齐恩终于分辨出来了。他快步上前，见到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黄警官坐在桌旁，正微笑着向他招手。

“这不是做梦吧，黄警官！”齐恩又惊又喜，喜的是与故人重逢，惊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上次与黄警官见面是什么时候。

“齐恩，江叔说你大伤初愈，就别多说话了，静静坐着听吧，今天的事跟你有很大关系。”黄警官说道，神色逐渐转为严峻。

坐在他左首的人频频点头：“不错，下午我给这位小兄弟把脉时，发现他脉象有异，节律紊乱忽疏忽密，如绳索之解散，似有中毒之象。不过毒性已过，基本已无大碍，配点醒神汤喝下，傍晚便醒了，呵呵。”

“无量天尊，没想到华守江华施主医术如此高明，贫道还当雾翕村只有巫术呢。”右首的人拂尘一扫，冷笑道。

“说不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景弘。”右首的右首撇了撇嘴。这两人都是道士打扮，年纪相仿，拿拂尘的那个微胖，一把髯须飘飘洒洒，另一人戴着副破碎的眼镜，眼睛永远瞪着，像条水泡金鱼。

华守江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只是慢捻山羊胡：“至于黄警官你另一个朋友嘛，我瞧只是劳累过度，气血两亏以致昏

迷，与你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他身体素质远不如你，所以一直未醒，今晚喝了安神汤，安睡一夜，明日肯定饿醒，须提前熬好云母粥给他补补。”

（这个叫华守江的好像是大夫，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这么说，刚才那碗又苦又咸的不知名汤药便是他开的？可真够难喝。）

“华施主既如在世华佗，为何不给另一个黑斑看看呢，他昏迷了足足大半个月，一直都不醒，我们束手无策啊。”

“那人凭我这三脚猫功夫可看不了，我瞧他额头肿胀面色铁青，估计脑内有瘀血，是重症，不敢妄动，你们还是赶紧送他上医院吧，再这么躺下去估计有性命之虞。”

“山路颠簸，我怕半路给他折腾出个好歹来，还是先在道观调养一阵子。再说他与黑伯作祟之事紧密相关，我也不敢随意放他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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