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伸出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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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濂直接走进小房间里面，关上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门里面跟门外面，像是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两个世界，完全没有一点相融的地方，光明就是光明，黑暗就是黑暗，光明之处有生机，但黑暗之处，就只有一派死气沉沉。

那么长久的时光之中，宋安濂一直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埋没在黑暗里面，没有人能够准确地描述宋安濂内心这样的变化，就算是宋安濂自己，也不能够那么准确地描述这一过程。那种奇异的变化，就像是一个内心灰蒙的人无意之间发现了亮光，并且，这亮光时刻陪伴自己，可是突然有一天，亮光没有预兆地逝去，不留一点痕迹，他重新又坠入了无边的漆黑里，谁能够说得出这么刻骨的痛楚呢？

小房间的窗户多久没有打开过，宋安濂已经想不起来了，房间里面气味充斥也好，潮湿也好，甚至生虫也罢，窗户就这么一直关着，像是一道门，一道通向死亡的门，谁都不愿意轻易去触及。有好多次，宋安濂还没有靠近，就已经像个濒死的人一样，呼吸沉重，大汗淋漓，快要喘不过气，不得不开门逃离，随之而来的，便是整日整夜不知死活地喝酒，一直喝到昏天黑地、酩酊大醉，有几次差点醉死过去而不自知。

他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活着却享受不到生之快乐。宋安濂，该死的人是你，而不是她。。。每每想起往事，他不止一次揪着头发这么对自己说。

宋安濂在黑暗之中走动着，摸索到了床边的相框，借着屋顶投射下来的几缕微弱的光芒，宋安濂又看到了那张明净纯洁的笑脸，那个女孩子是那样善良无私，那样质朴美好，依偎在他身边，仿佛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那样满足。可是，他都带给了她什么？

他的手指那样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始终不敢去划过女孩子的笑脸，他怕亵渎了她，她是那么高洁神圣，不配他这肮脏的手去触碰，在她的相片面前，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污秽的人，他配不上她。指尖终于一点一点抚过女孩子圆润动人的脸庞，宋安濂的眼泪最终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之中落下来。

这些日子，他生活得跟野兽没有什么差别，就如同林宛湄看到的那样，邋遢不堪又不近人情，但是此刻，一个男人温热的眼泪从他心底缓慢溢出，人性被一点一点唤醒。他看着她明如秋水的眼睛，喃喃自语地说道，“歆柔，我看到了她，我看到了那个人。她有一双跟你一模一样的眼睛，是不是你回来看我？就连她骂我的那些话，都跟你一模一样。我曾经说过我不相信命运，但是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她跟你如此相似？对不起，我是个不可原谅的罪人，我应该下地狱...”

他已经泣不成声，照片紧紧地抱在怀里。整座木屋都陷入了寂静，外面虽然秋意正浓、生机无限，但是放眼这屋子，却是说不出的一片荒凉之意。

林宛湄坐立不安，不知道在廊檐之下徘徊了多少时候，始终不见宋安濂出来。她心想不妙，那个家伙命硬，几天不吃不喝也没事，他不会是打算丢她在门外几天不理不睬吧？那样她岂不是会眼看着自己没命？实在不行，就把他这屋子掀翻过来算了。

正在胡思乱想，啪啦一下，宋安濂忽然打开门，直接走出来，他脸色铁青，可眼圈分外红了，林宛湄呆呆地看着他，说道，“宋先生？”

“你说过来学习的？”宋安濂紧紧盯着她的脸，直叫她心里忐忑。

林宛湄闻言，赶紧点头，忙不迭地回答，“是的，是的，宋先生，我...”

“听着，不要多废话。”宋安濂上前一步，凌厉逼人，“我没有要教你画画的心情，可是看在你死皮赖脸爬上山的份上，我只答应给你看我的画。”

死皮赖脸？难道对一个女士说话就不能够好听些？看在你那么大老远辛苦上山况且又全身受伤的份上，这样说不可以吗？

可是眼下，林宛湄欣喜若狂，她已经顾不上宋安濂的粗鄙了，她怕他变卦，于是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兴奋，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吗，宋先生，我...”

“等我说完！”宋安濂的双眼瞪着像是两个铜铃，继续恶狠狠地说道，“你要等两天，这屋子被风一直刮得厉害，我要先做好自己的事，然后才有心思理你，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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