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倔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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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个孩子似的，几乎忘记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一抬头，看见宋安濂爬上了屋顶，正在整理昨晚被大风吹乱的雨棚跟皮革，怪不得哗啦啦地响。林宛湄虽然不喜欢宋安濂的无礼，但她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昨晚要不是他肯收留又给她吃了东西，她现在不会那么好过。

“早上好，宋先生！”林宛湄甚至轻松自如地跟宋安濂打招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应该不会永远就这样憋着一张脸吧，那多难受。

然而，宋安濂这个脸部发僵的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由上往下看了她一下，又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将手中的雨棚铺好，再用铁块压上去加固，像个匠人。这个时候的宋安濂，难以跟画家两个字联系起来，反而像个天生的农夫。

居然当她不存在？林宛湄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一点自信，眼看又要灰飞烟灭，她不能够坐以待毙，继续问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她是真心要帮忙的，虽然家境不错，可她也不是自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零碎的事情还是能动手的。

她看见被大风刮得乱糟糟的满地的脸盆、扫把、木柴之类的东西，很想帮忙去收拾，可动别人东西之前，总要经过别人的同意，何况是宋安濂这种人。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林宛湄在宋安濂这里，就更加懂得了谨言慎行四个字的道理。

果然，宋安濂这一次濂看也没有看她，依旧是咬着压根，“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不要你的假好心跟假殷勤，这套戏码对我不管用！”

心底窜出的火苗，让林宛湄原本稍微发白的脸色添上一抹嫣红，因为想要捡起扫把而伸出去的手，也定格住了。可是，她还是尽量保持着一个来访者的风度，试图缩短彼此的距离，她说道，“不管怎么说，昨晚要不是你，我不知道会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我是真心的。”她诚恳道。

“收起你的真心，我不需要！”宋安濂两下整理好屋顶的东西，顺着梯子爬下来，再把梯子放回屋檐下面，说道，“收起你的东西，我现在带你下山！”

“宋先生！”林宛湄觉得犹如有一道利剑贯穿自己的心房，她几乎是失声，“来这之前，我把命运交给老天，老天希望我留下，那么我就留下，但是来这之后，我把命运交还给了自己，如果我想要留下，那么我就一定会留下！”

林宛湄以为宋安濂听了这话，一定会马上被惹恼，像昨晚那样去指责她，虽然才不到一天，可她已经很清楚宋安濂一点就着的暴躁性子。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总要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如果轻易离开，她那么辛苦来这里是为什么？

出乎意料，宋安濂虽然表现得愤怒，但是却没有完全爆发出来，而是几乎带些平静又冷淡，说道，“这是我的地方，由不得你做主，在我亲手把你的东西丢出来之前，你自己去整理。”说完，他头也不抬，拿起屋檐底下的铁锤跟钉子之类的修理工具自顾地回屋子里面去。

林宛湄看着宋安濂不修边幅的样子，看见他乱糟糟的头发跟胡茬，宋安濂虽然面容清朗，英姿挺拔，但是已经明显多了疲倦的老态，她看见他还穿着昨晚那一身衣服，看见他的言行举止完全表现得跟无赖差不多，不禁心中感慨，有的时候，彻底改变一个人或许只需要一瞬间，一瞬间的打击，会足以让一个人出色的人褪去所有光环，变得面目全非，变得平庸跟不求上进。

可是，林宛湄很快清醒过来，对自己说道，林宛湄，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眼看就要被这个无赖赶出来了，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的。

果然，林宛湄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会，就看见宋安濂重新走了出来，打开了西边屋子的门，林宛湄只是待了一秒，就明白他要做什么，马上跟了上去，宋安濂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举起她的行李，眼看就要朝着门口不客气地丢出去，林宛湄几乎是奋不顾身上前拦住，“宋先生，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因为自己的遭遇就冷眼看待这个世界，更加不能失去信心，我是带着希望上山来找你的，你为什么就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呢，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关起来？”

“不关你事，我警告过你不要多话！”宋安濂仍然没有把东西放下，就那么跟林宛湄僵持着，他扭头看她，让她感觉他的脸色比昨晚看见的还要狰狞。

宋安濂再一次用力要丢掉手上的东西，林宛湄不甘心地死死地用手掌去托住，可是很快，她撕心裂肺般地叫出声，退了两步，再把手掌抬起来的时候，她手掌原本的伤痕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深深裂开，鲜血不断渗出，滴滴落下，一刹那，这小屋里面安静得连两个人的呼吸都听得见，似乎连血珠子滴落地板的声音也清晰可辨，一滴，两滴，滴落在地板上犹如悄然绽放的梅，一朵，又一朵，艳丽而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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