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艰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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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被揉碎的胭脂，洒在县委家属楼的灰瓦上。

郑明仁军装笔挺，手背上的青筋随着提礼品袋的动作微微凸起，身旁的妻子白淑琴踩着半旧的布鞋，碎花裙角沾着长途颠簸的尘土。

吉普车引擎声刚落，郑家院落里的竹椅就发出吱呀响动。

”爸！妈！”郑明仁放下礼品袋，抬手行军礼，却被郑国发笑着拍落。

老人戴着圆框老花镜，褪色的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报纸边缘，“还整这些虚礼！”

赵丽珺起身接过白淑琴手里的包裹，皱纹里盛满笑意，“路上累坏了吧？快进屋喝口凉茶。”

郑明仁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石桌，“少昊呢？不是说今天都在家吗？”

”去他宝国叔家了。”郑国发端起粗瓷茶碗，茶汤映着他眼角的疤痕，那是淮海战役留下的印记，“说是叫他们一家来商量事儿。”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侯宝国推着二八大杠，车后座坐着张明秀，扎着红头绳的肖玉兰抱着一摞书跳下车，郑少昊跟在后面，白衬衫领口被洇出深色痕迹，看见父母时眼睛亮得惊人。

“明仁哥！淑琴姐！”侯宝国抬手抹了把汗，公文包在腰间晃荡，“少昊这小子骑车比我还快！”

张明秀拉过白淑琴的手，腕上银镯子叮当作响，白淑琴招呼着，“快进屋坐，玉兰，新烤了桃酥。是你喜欢吃你。”

八仙桌很快摆满茶点。

郑国发摩挲着桌上的搪瓷缸，缸身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少昊高中毕业也有段日子了，现在有个推荐西京大学的名额，咱们合计合计。”

侯宝国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记录，”我觉得西京大学好。文科理科专业齐全，毕业后分配到机关、报社都方便。”

张明秀给众人添茶，瓷勺撞在杯沿发出轻响，”现在各行各业都缺文化人，玉兰过两年也高中毕业了，你们自己拿个主意”

郑明仁手指叩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军校才是正途。”

他从军装内袋掏出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几个年轻军人站在坦克前，”咱们郑家三代从军，少昊该接着走这条路。”

白淑琴在旁轻轻点头，她记得丈夫每次说起部队时眼里的光。

郑少昊盯着桌角的裂缝，喉结上下滚动。肖玉兰悄悄把茶碗往他那边推了推，绿茶清香混着桃酥甜腻漫开。

他想起上个月去图书馆，书架上的《矛盾论》被撕得七零八落，礼堂里贴满大字报的墙面，突然攥紧了拳头，”我想去军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郑国发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茶液溅出，在木纹里蜿蜒成溪。

侯宝国推了推眼镜，钢笔悬在半空，"少昊，你再想想，现在军校……”

”我想好了！”少年猛地站起，椅子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我在县中学亲眼看见，那些教授被批斗，实验室的仪器全砸了！西京大学现在乱成一团，根本学不到东西！”

他转向祖父，目光坚定如炬，“爷爷当年在战场上流血，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安心读书？可现在……”声音突然哽咽。

赵丽珺红着眼眶拉过孙子的手，郑国发沉默良久，从樟木箱底翻出枚锈迹斑斑的军功章，“好，像个郑家的种！”

侯宝国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既然孩子想清楚了，咱们就全力支持。”

月光爬上窗棂时，众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