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猿之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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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车祸现场看上去格外严重，万幸的是一幡由嘉里实际受伤情况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好很多。在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她终于由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一幡由嘉里睁着眼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让她惊讶的是自己并没有花上多长时间就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面对糟糕的现状她似乎渐渐地开始习惯，也有可能是这一连串的不幸已经将那颗稚嫩的心连番打击得麻木起来。

在状态稳定之后，她曾经偷偷地照了一次镜子，这个突发奇想的尝试让她悲观很多，她也实在不想承认镜子中的自己会是这个模样。

从那次以后她便几乎没有再主动看过镜子，也没有主动去关注过自己双腿的情况。

医生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猜中了她的担心，又或者从不断拜访的警方那边得知了这位女孩身上的步行。她只是格外耐心地劝解说脸上和身上的挫伤很快就会好的，剃掉的那块头发在伤口愈合以后也会很快长出来。

至于腿的问题……

说到这里医生有些不忍，但还是用着委婉的语气细心叮嘱道，通过手术打了钢板钢钉，虽然现在还不能动，但是经过神经康复治疗和训练肯定可以恢复成之前那样正常行动的状态。特别是一幡由嘉里还年轻，之后恢复的效果也只会更好。

那要多久呢？

一幡由嘉里已经记不清自己直接或间接地问了多少遍类似这样的问题了。

如果顺利的话至少半年吧。

医生也是不断地评估着她的情况，可是回复的答案却从来不是一幡由嘉里希望听到的回答。

一幡由嘉里谢过医生后，陷入了之前那样的沉默。

她时常能从来往的护理人员和查房的护士口中探究出些关于目前伤情的评价，无非也就是些什么很幸运啊、大脑和脊柱都没有损伤、双腿只要复健就可以走路了、大难不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之类的说法。

对于这种言论，一幡由嘉里是连伪装笑容敷衍过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群人说的也太轻松了吧。

只不过是一个瞬间，她就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权。

没有办法再去决定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没有办法决定自己可以变成什么样，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腿里被装入什么东西，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腿可以怎么动。

一幡由嘉里连续几日都在半夜中惊醒，然后被那股无力折磨着熬夜至天亮。

直到某个白天的时候，查房的护士随口提了一句。

“你今天好像有个访客哦。”

一幡由嘉里只是缩进被子里，撇着嘴说道：“又是警察吧？如果又是来问一些重复的问题，我宁愿不想见他们。”

自从转进普通病房后，过来调查的警察也是一批接着一批过来询问关于一幡家的情报。

起初还能勉强打起精神配合，可是每次都是在询问着相同的问题。这样的问话不仅让一幡由嘉里觉得厌烦，还时常感到她自己正在被迫去重复体验那日的痛苦，更别提家里那些遗失的东西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次数多了以后，一幡由嘉里已经对这样的拜访感到排斥了。

“好像不是哦，我在护士台的时候看见了，穿得西装笔挺的样子还带了公文包。和之前那些警察看着完全不一样，是不是学校里的老师啊？”

护士低着头更换完少女手上的留置针，更新着记录。

“……那我也不知道了。”

一幡由嘉里摇着脑袋。终于熬到了白天，外面的噪音带给人一丝安全感，她打算在这段时间内好好休息一下。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位谜一样的访客正好推门进来。

确实如护士所透露的那样穿着一身成套的西装十分挺括，手中拎着公文包，头发被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固定在脑后。

一幡由嘉里的记忆中实在没有那个教师会用这样的形象示人。

“一幡……由嘉里小姐，是吧？”

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看见一幡由嘉里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满脸的忧虑。快步靠近，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展示给病床上的少女。

“我是你父亲——也就是一幡启之——的合作伙伴，也是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这次过来是负责帮你处理他留下的遗产和之前火灾保险赔付的相关事宜的。”

律师？

一幡由嘉里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对方领子上的徽章。

“……爸爸的朋友？我从来没听他谈起有过律师朋友。”

“我和启之他平日里通常多以工作相关的问题往来，而且聊的也大多是些疑难的案情。如果将这些事情带回到家里和家人谈论的话，除了徒增一些无谓的困扰之外毫无溢出，恐怕也是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他才没有和你们谈起过我吧！”

男子倒没有因为一幡由嘉里的质疑而生气，耐心解释道。

虽然听到了颇为合理的解释，一幡由嘉里怀疑的态度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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