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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虽说站在水里,隔着一段距离,却没有看错,两个穿着蓝色国防服款式服装的人的确实是县里下来的干部,同她在红星林场知青点打过照面。两人一位叫向明尧,一位叫节新民,都是县专案组的组员,属县委的编制,但不受县委的节制,因为临时抽调到省专案组,归省专案组垂直领导。当年的皇甫卫礼、皇甫卫祖敌特案件被重新翻了出来,省专案组决定在安陆州当地借调工作人员,以方便历史案件的调查。前日,省里头下来了两位科长,说是要到温峡库区来。向明尧和节新民一大早就安排车陪同两位科长往梓树镇这边赶,县委就一辆吉普车,已经很老旧,过了客店,往凤鸣谷这边来,老大一截跑的是山道,本来道就不好走,还遇到头几日大雨形成的山洪冲坏了路面,农民正在抢修。吉普车在山道上颠簸了一段后,老旧的零件终于扛不住,车抛锚停下来检修了半天,几十公里的路程硬是从清晨跑到下午才到梓树镇。向明尧和节新民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安顿好省里的科长,灰头灰脑地就到公社打听慕容美妙的所在,弄清楚去向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慕容美妙看到二人很感诧异,那日在红星林场知青点分手后,知道二人返回了县城,没想到没几日二人又撵到了温峡水库。看到慕容美妙,向明尧和节新民争先恐后地告诉说,省里下来了人,就在梓树镇,还带来了慕容美妙父亲的信件,说是信件里面夹带了百元钱和几十斤全国粮票,要亲手交给她,还说过几日省里还有大领导要来,眼下先到的两位科长只是打前站。两人说话时神神秘秘的,将慕容美妙拉到一边,分别站在慕容美妙两侧,一个对着左耳说,一个对着右耳说。慕容美妙心里明白上面的来人想要知道什么,也明白向、节这二人想要了解什么,便喊上燕云,要他陪同自己赶去镇上。燕云同白鹭告别,让柳莺晚饭后带着其余的人到镇招待所会齐。柳莺答应了,又告诉燕云说,差点忘了一件事,自己按照林中仙子和杜鹃的尺寸,在镇上合作社裁缝铺做了两件白土布长裙,样式和二人身上穿的一样,要燕云帮忙去取出来。
因为省专案组的工作关系,贾正道同向明尧、节新民二人也打过交道,算是认识。晚饭时分,计家富在镇招待所伙房拖了一张桌子请酒,为省里下来的科长和向明尧、节新民接风洗尘,顺便也叫上了贾正道和施必佑作陪。酒席很丰盛,有红烧肉、清蒸鳊鱼、还有老母鸡做的煲汤,不过请客的是计家富,付账的却是计家富找来的一个下家。
黄集镇大队部打算盖新库房,安排钱富财开着拖拉机到梓树镇这边购买上好的方木,计家福出面和林场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半车木材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些钱。完事后,计家富拉着钱富财陪酒,意思其实是让他帮忙结账。钱富财常年跑运输,同林场的人多次打交道,同计家富也是老熟人,对计家福的小九九心知肚明,虽然老大不情愿,好在这是公事,请客的费用可以到生产队报销,不该他私人掏钱,他还可以冠冕堂皇地吃餐酒。
酒桌上贾正道没有闲着,借着敬酒的功夫,贾正道大致了解了向、节这一行人来梓树镇的目的和手中掌握的情况。本来酒席的主角是省里下来的科长,碰上两位科长请慕容美妙和燕云一道进餐,主位自然就留给了慕容美妙和燕云。席间,慕容美妙免不了对贾正道和施必佑两人一顿臭骂,说他二人前日里胡乱指路,害她在荒郊野外的茅棚里待了一晚上,还碰上了野猪。施必佑做出吃惊状,大叫冤枉,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自己全无害人之心,那条近路是当地老农指引的道,他和贾正道并没有走过。看到慕容美妙娇声呵斥,细眉杏目里满是怒气,向明尧和节新民好言好语相劝,帮着陪了许多不是,慕容美妙才算是平息下来。
计家富知道慕容美妙的厉害,席间不敢多提喝酒的事,是以一桌子人没有喝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绿豆汤。饭后,两位科长不愿意待在梓树镇,拉上向明尧和节新民要连夜返回县城。计家富说夜间山道很不好走,最好是留宿一晚,次日早间再回返。两位科长扯了个由头,推说需要抓紧整理材料赶着汇报,还要及时和县委碰头,便开车走了。
送走省里和县里下来的人,贾正道让计家富招呼慕容美妙和燕云到招待所住宿,燕云谢绝了,问计家富能不能找辆车连夜赶到客店镇。酒席上燕云就已经盯上了钱富财,来梓树镇这边时已经和他打过照面,跟计家富客套实是耍心机。计家富不敢驳面子,同钱富财说了,要他辛苦一下,连夜开拖拉机赶路。钱富财到梓树镇购买木材只是一方面,他还有自己的私事。前段时间他和他老婆吵架,揍了他老婆一顿,结果他老婆离家出走。他老婆娘家在梓树镇,他办完公事打算顺便回他老婆的娘家寻人。这会儿听到说要他捎带着燕云一行人去客店,本想拒绝,但听到计家富说出燕云和慕容美妙的背景,当即表态随时可以出车。钱富财本就是老油条,为人处世有的是掌方向盘的圆滑,可不会得罪自己不该得罪的人。燕云说,还有几个人同行,需要等她们到镇上汇合。慕容美妙不明白对燕云为何要连夜赶往客店,当着计家富和贾正道等人又不好问,心里只是犯嘀咕。
贾正道听到燕云说要马上去客店镇,说自己还要有点私事要办,喊上施必佑便离开了。贾正道想要去的地方是几里路外的凤鸣谷道班。先前跟着贾正道和施必佑来到梓树镇后,九九、二货、棺材脑壳、白板等四人被施必佑安排在镇上的一家磨坊暂住。梓树镇的磨坊很大,留有临时工住宿的空余铺位,住几个人没有问题。施必佑同磨坊主很熟,很喜欢磨坊里的千张和豆腐,常常跑过来捞新鲜的豆制品生吃。往凤鸣谷道班去的时候,贾正道让施必佑叫上了九九那四人。施必佑不知贾正道在捣什么鬼,问贾正道打算干什么,贾正道只是阴阴地一笑。
贾正道要去凤鸣谷道班找的人叫窦一孝,此刻他正好驾驶着一辆卡车赶回道班,驾驶室后的货箱里坐着他道班的几个哥们,两个多钟点前他巡查了几处被山洪冲坏路段的施工情况。车拐过一个之字形的急转弯处,透过驾驶室的挡风玻璃,窦一孝看见山道上走着几位女子,他有意加了一脚油门。将近众女子身旁时,他冷眼瞥见道边有个水洼里积着雨水,便略带方向盘对准水坑开去,立时溅起了一片泥水,喷洒到几位女子身上,离水坑最近的一位女子尖叫了一声。嘎嘎,后边货箱里传来一阵怪笑,跟着便是不间断的污言秽语一片。窦一孝满面邪意,从一侧门窗里瞧着女子们的狼狈样,忽地觉着其中一位女子很有些面熟,待要细看时,车已经快速掠过。
车轮急速轧过时,丛小凤刚好走到水坑边缘,一时间躲闪不及,泥水溅了个满身,头发上都是泥点点。林中仙子大怒,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撵了几步,朝卡车扔过去,石块砸到了车牌照上,砸出了一个坑。林中仙子还想再扔石头时,车已经走远了。杜鹃赶紧掏出手绢为丛小凤擦拭头发和衣服上的污点,嘴里骂道“那流氓家伙是故意的”,她自己身上也溅了几点泥水。柳莺、朱鹮、黄鹂、蓝鹊也过来问候,都在那儿骂卡车司机缺德。这时天已经擦黑,路面不是很清晰,几位女子走在路上谁都没有留神那个水坑。
丛小凤顾不得身上的泥水,眼睛呆呆地望着消失在朦胧中的卡车,卡车驶离她身旁时,她看到了车窗里探出的脑袋,那张面孔在她的印象里应该是见过。直到梓树镇和燕云、慕容美妙汇合,拿上行李,坐到钱富财驾驶的拖拉机货箱里,离开梓树镇,丛小凤仍然在记忆里搜索着那张令她望而生厌的脸。在梓树镇见面时,燕云和大家说了些什么,计家富同钱富财交代些什么,柳莺如何热情地同钱富财打招呼,丛小凤都是充耳不闻,迷糊不清。
拖拉机驾驶位的驱动轮的挡板上可以坐人,慕容美妙拉着燕云坐了上去。钱富财看见慕容美妙坐在自己身边,一改往日驾驶时吊儿郎当的浮滑像,规规矩矩地坐正身子,口里的气也不敢出快了少许,双手握着方向盘像个机器人。听到燕云说开车,钱富财打开远灯,挂好档位,缓缓松开离合器,让车轮稳稳当当地转动,就像车上此刻坐着的是高级首长。钱富财不敢开快车,随时注意着路况,尽可能地绕开路面的坑洼山石。慕容美妙几次想要问燕云急着赶去客店的缘由,瞟一眼在身边开车的钱富财又忍住了。燕云的眼睛盯着坑洼不平的路面,时时注意去扶一把被车轮颠起座位的慕容美妙,脸上流露着一丝忧虑。他在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隐隐地觉得会和曲谱隐藏的秘密有关,至于到底会有什么事,他的脑海里又很恍惚。直觉和本能的警觉告诉他,下午的饭局透着古怪,到场的人似乎各有心思,好像都在算计着什么,明里暗里又都在争着什么。
拖拉机货箱里平放着一些方木,都用粗麻绳固定好了,防止有人扒车抢木头。拖拉机在山道爬坡时速度极慢,一些青年人很容易就从车后箱扒到车上,趁司机留神前面路况的功夫将车里拖的木材丢两根下去,有时甚至将运粮卡车拖的米袋抛两袋下去,然后再跳下车去拾起来扛回家。朱鹮和柳莺将几位女子连扯带拉地拽上车箱里后,将方木垫着当凳子坐。临上车前,朱鹮还到镇上的供销店买了一包当地人用糖和盐腌制的映山红花果脯,这会儿坐在车箱里没事,就拿出来分给大家尝。看杜鹃吃的津津有味,灵猫也扒在杜鹃的手臂上舔她沾了花果脯的手指,朱鹮风趣地问:“杜鹃小妹妹,这糖腌杜鹃的味道很好么?”
杜鹃用手绢擦擦手,伸出滑嫩的舌尖舔舔嘴唇,回敬道:“还行,不过比不了焖朱鹮,回头让灵猫抓一只朱鹮来好好炖炖。”
蓝鹊同大家都不熟,想着要同大家尽快熟悉起来,便开口道:“朱鹮可以吃吗,好像没有人吃咧,而且朱鹮很难碰到,我只看到过一次。”
“你别听她的鬼话,朱鹮那么可爱的鸟,谁那么残忍煮了吃?”
柳莺说道,看到丛小凤上车后一直沉默不语,轻轻推了她一下,问:“你在想什么,有心思么?”
丛小凤茫然地瞧了柳莺一眼,没有反应过来。山道两侧稀疏地种着柏树,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车箱两侧车灯映出的树影,灯光照射下,树的映像随着卡车的行进不住地倒退,像一张张变幻莫测的鬼脸。慕然间,丛小凤打了一个寒颤,她一直在记忆中苦苦搜寻的那张脸忽然清楚起来,那张在卡车驾驶室车窗上一闪而过的令人望而生厌的脸,原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柳莺扶住丛小凤的肩头,明显感觉到她的双肩在颤栗,人也埋着头在低声啜泣。
“你不要难过啦,回头要是碰见那个开卡车的坏分子,我们一定好好骂他一顿。”
杜鹃也看出丛小凤的情形不对,以为她还是因为刚才被溅了一身泥水而感到委屈,出言宽慰道。丛小凤抬起头来,多年的怨愤屈辱,尽数涌上心来,眼里忽地扑闪出少见的森冷目光,就听她恨恨地说:“那个开车的坏人我认识,他叫窦一孝,我爸爸就是他打死的。”
她这话一出口,杜鹃、蓝鹊、黄鹂三人惊得张大了口,就像突然听到暗夜深处发出的一声尖叫。林中仙子看大家神态有异,忙对丛小凤比划了几下手势,意思是要她讲讲怎么一回事。丛小凤强忍悲痛,边打手语,边讲起了过往。
八年前夏季的一天,天气炎热,下午放学后,上初中的丛小凤好容易挤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车厢内逼仄,拥挤不堪,汗臭味夹杂着沉闷的气息,令丛小凤几欲窒息。车到她要下车的站点的时候,她差点没挤下来,她双手抱在身前往车门口挤,一些咸猪手故意在她身上乱推乱摸,她顾不上去指责,赶紧跳出车门,人还没站稳,就被急速起步的车带了一下,当场摔倒,好容易才重新站起,膝盖处被路面蹭掉了一层皮,血流了出来。她不敢耽搁,也来不及委屈和怨恨,避开路上的行人,一步紧一步往家里赶,可离家越近,丛小凤的心中就愈发不安。她的家住在市中心区的一座小洋楼的三层,那是几间不规则的阁楼房间,早年属于租界洋行高级职员的住所,解放后政府安置了五户人家共同居住。丛小凤拖着沉重的脚步,好不容易到了家里的楼梯口,就看到浑身是血的母亲,边哭边说“你爸被人打死了”。
丛小凤的父母都在江汉音乐学院附属中学工作,母亲是声乐教师,父亲是副校长。因为有留学经历,丛小凤的父亲曾经委托海外的亲戚从国外购置了一台卧式钢琴和一台竖琴,另有单簧管、双簧管、长笛等乐器。学校的经费有限,丛小凤的父亲还让自家亲戚帮忙捐助了大部分资金。政治运动开始后,这件事被学校的一些教职工揪住大做文章,认为去国外购置乐器就是贪大求洋。学校基层组织害怕担责,将丛小凤父亲费尽心力和钱财购买的乐器低价转卖给其他单位,有的还被弃置不用,扔到杂物间了事。尽管如此,学校里还是有不少员工开始张贴丛小凤父亲的大字报,将其描述成十恶不赦的崇洋媚外的奴才。更为严重的是,有位有心的员工利用人事档案和户籍档案进行人肉搜索,了解到丛小凤的父亲与敌特分子有远亲血缘关系,立即将此事公开披露出来,并向省市造反组织检举邀功。
很快,丛小凤的父亲就被学校勒令停职反省,随时接受审查。没多久,省专案组也介入了丛小凤父亲的案件审查,让他没完没了地写交代材料,交代同皇甫卫礼、皇甫卫祖两个敌特分子的关系,特别是关于《G弦上的咏叹调》曲谱隐藏的秘密。
在丛小凤到家的前一个时辰,丛小凤的父亲坐在书桌前写检查,突然听见急骤的砸门声。
门外的人一边砸门还一边狂喊“开门”。
丛小凤的父亲放下手中的钢笔,慌忙走到门边,就看到一伙人手持钢管、撬棍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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