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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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幕出于九天密处，方广万里。无色；无光；无形；无质；遇万物而噬之；大而食日月，灭星辰，浩劫天河……——《天喻》•天象九卷•第五卷•异象十篇•一篇九章。

公元2072年1月，天现异象。

起初，神秘不显的宇宙巨人以无形之笔在北半球划出一道笔直的阴影。

阴影如一道不见首尾的黑色扫描光线，向南、向北不见尽头，自东向西缓慢移动，不与地球自转同步；渐渐变形。

最初，它在地球表面显形时，是一道眼不能见的细线，逐渐变宽，膨胀变形……人类因眼见胆寒欲裂，站在穹顶之下久久望着天空，发抖哭泣。

天空蓝而空寂；或日斜东南、或日斜西南、或日在中天偏南；或无云、或多云、或少云、或阴云，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阴影在地面拉开帷幕，惊恐失魂的人们笼罩其中，天空渐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人类大哭大叫，以为太阳正远离地球而去！

人们或在东方，或在西方，看到远方的天地间立起一道暗淡的纱帐，向南不见尽头，向北不见尽头；纱帐渐暗变黑，将东方和西方隔断，日光在帐幕前发亮，那黑暗却仿佛能从光明中通透出来！

地上的人抬头向天，见蓝天深处破开一道巨大裂口，开始那道裂口似一道直直的裂缝，仿佛黑暗藏于其中。裂口扩大变形，渐趋向圆，内中的黑暗渐浓，那慢慢变大的黑暗背后，似乎还暗隐着什么可怕的存在？！

人因惧怕那将要来临的大黑暗就聚集在城市的空旷处，他们想起昔日死于他们之手的同类，心中大大骇异，以为那些怪物行将复活、聚灵为戾，从阴间暂时释放，上来寻索血债……，恐惧战兢的人们抖抖嗦嗦将子弹上膛，挤在一起，四面张望动静，耳边似起阴风阵阵，一想到那些鬼魂附随阴风之后，下一刻便会从黑暗中的何处突然显形，各人浑身一阵阵紧缩发冷，几乎魂不附体。

全智能系统为惊惶失措的人类亮起灯光，人们向西、向东、向南、向北观看，见光明正被迅速扩张的黑暗推挤向远方，分隔东西，慢慢压低在六方的地平线上，渐渐变成两道明亮的光弧。

有人身在城外，惊慌向城奔回。不少人诱使自己以为发生日食，举头遍天寻找，却不见月影和日缘。他们不知道乌云从哪里来，何时聚于头顶，天上三光全无，黑暗如有实质，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人们驾车向城急驰，不住地向西、向东观看，就见黑暗不断欺压地平线；

光明，消失了。

人们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这天象，是‘黑昼’，或是‘白夜’？

城市发出的光亮照不进上方的黑暗，反被压制，幠贴在地面和建筑物中间。人类从不曾见过如此大的黑暗，它比最黑的深夜更黑，恐惧和孤独使人们重拾彼一时被太空城流放的强烈感受——每一座城市都像一座巨大无比的黑暗森林，他们被放逐其中，如迷失在暗夜旷野中的羊群。

人因这前所未有的大黑暗，就向太空城发出咒诅：

“那城哪，你坠落吧！其中的人们哪，愿你们一同粉身碎骨！”

“……！”

……

人们在黑暗中绝望哀号，瞠目向天，以为明日之日永不再现。

此时东方、北方重现一丝地平线，渐渐亮起。

索联•霍普的太空城运行至黑暗之中，其中的人们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黑暗，比太空更黑暗！他们亲眼看到，一块巨大的近圆形阴影贴在地球表面，慢慢向赤道移动，就惊恐地回望太空……，太阳不见了！星空不见了！黑暗不见了！

唯见一个好大好大的圆！遮挡大片星空，正如一张吞噬而来的深渊巨口，又仿佛穿透整个宇宙的空洞！

无光、无暗、内中无形、如有实质、又似虚无、眼不能见、又凭眼见……

他们呆望着静止在那里的那圆，噤声不动，仿佛魂不在体。

“妈妈，它好像一只眼睛！”

小女孩指着遥远的地球，抬起头对怔怔凝望的女人说。

那大半个地球，宛如宇宙张开的一只布满眼白的、蓝色的眼睛，这一刻，它被赋予了一颗瞳仁，仿佛最后的点睛之笔……

女人似是没有听见女儿的声音，她流出眼泪，“你怎么了啊……？”

她问，泪水就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流淌下来，挂在下巴上，晶晶莹莹飘落。

小女孩踮脚，伸直双手捧住女人的脸，不安地安慰她：“拉结不哭”，就用力搂住她的腰，把脸枕在女人的肚子上，忽然心里好怕，就屈抽起来，只是不敢哭出声音。

女人低头，深深亲吻女儿的头顶，泪水悄然滴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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