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李寅再次引起卫雅的注意是在一场升旗仪式上。学校里每周一都要有个升旗仪式，一来可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二来也为学校评优评差提供一个平台。今天的升旗仪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播放国歌的音响设备出了故障。校长作了一下简单的动员，号令学生们用“齐唱国歌”的方式来继续升旗仪式。音乐老师打着手势，起了个头：“起来……预备——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学生们齐声高唱起来，也许是中国人过于腼腆，也许是那个激情澎湃的时代过去的过于久远，再加上爱国主义教育进行的还不够充分的原因吧，总之，除了开头的两个字唱的还比较高吭整齐外，接下来的歌声尤如夏日里暴晒的冰坨……是越来越小，到“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的时候，几乎已经完全沉寂，全场只剩下学生们抱歉的笑声。没有了音乐的伴奏，旗手也心慌意乱的站在升旗台上，进退两难。卫雅看着这样一个尴尬的场景，也不由自主的停止了歌声。正在歌声将要熄火的危急关头，后排一个从未间断过的歌声猛然间嘹亮起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大家心头一震，也不自觉的跟着唱了起来，“……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在那个男声的带动下，升旗仪式顺利进行完毕。同学们也如同进行了一场爱国主义教育——这是我们的国歌，我们竟然没有勇气唱完它。校长在升旗仪式后放弃了事先准备的讲话内容，特别表扬了那个带动大家唱完国歌的男生，并询问了那个男生是：“哪位？请举一下手。”

大家纷纷向曾经的歌声方位看过去。卫雅没有回头，从声音上她能判断出是李寅。也许，她们之间，的确是一场误会！李寅没有回应，他学会了低调！李寅在曾经与卫雅偶遇过的那家包子铺叫了一屉肉包和一碗脎汤——这是一种当地特有的早点，用含有炖碎的鸡肉的滚汤冲开一个打碎的鸡蛋，再洒上麻油和香菜，入口特香。李寅坐在靠进门口对外的位置，当时已经上午接近十点，店里已经没有什么顾客，他选这个位置完全是随意。当他吃完第三个包子时卫雅和王小花手挽着手走了进来。卫雅走进包子铺的时候李寅恰好抬了一次头，四目对视之际双方都愣了一下。卫雅本能的退后一步对王小花说：“啊……啊！那个……谁！”

王小花扫了李寅一眼道：“他吃他的，我们吃我们的，怕他作甚！”

李寅低下头重新吃他的包子，卫雅和王小花则合叫了一屉小笼汤包，两碗豆腐花。三人悄无声息的吃着饭，场景相当的尴尬——大家明明是同学，却反倒要装作比陌生人还陌生的样子，连正常的招呼都不好意思打。李寅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自己的早点，站起身来，向付款台走去。偏偏卫雅两人坐的位置正处于他和收款台中间的道路上，卫雅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万一李寅向自己打招呼的话，自己应否回应他。李寅走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卫雅紧张到了极点，她低着头用调匙轻轻的在碗里划拉着，半点东西也没有吃进嘴里。王小花也看着李寅的背影走到收款台处交了钱，又转过身来向门外走去。“他又回来了！”

王小花小声道。卫雅没有作声，她正聆听着李寅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一直到李寅走出门外，也没向她说一句话，卫雅呆呆的张望着门外，眼神中流露的，是失望。“太没礼貌了，”王小花愤愤的道，“不帮女士付钱也就罢了，招呼总要打一个吧！”

“曾经有一个招呼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回应，现在这个招呼还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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