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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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终于来临，黑云遮住日月，整座逍遥宫都矗立在风雨之中，雪鸢立在大殿之外，昨日她收到长生门的消息，上言今日长生门带领天下门派围攻逍遥宫。山雨欲来，大厦将倾。可这一切都不在炎离的眼中，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炎离并无其他异样，即便是听到天下群攻逍遥宫的消息，他也只是嘴角轻轻上扬，露出讥讽笑容，“都来了，很好，很好。”

雪鸢不知道他所说的‘很好’究竟是什么？她只觉得不安，长生门是她的师门，她并不希望长生门出任何的差错。可是……炎离呢？她不懂，不懂他偶尔月下抚琴时的沉思，亦不懂他看向她的眼神。十大门派包围了整个逍遥宫，长生门宗主柳长生放话：“炎离，你身为妖，竟然妄图掌控人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如果你束手就擒，本宗主可以留你个全尸。”

挑衅的话传遍整个逍遥宫，逍遥宫内众人皆屏声，炎离独坐高台，他催动妖力，“本座等你们久矣，你们一个都别想回去。”

随着炎离话音落下，众人突觉周身被浩荡妖力包围，随后而来的是声势壮大的妖群，战斗一触即发，人与妖混战在一起。炎离立于高处，冷眼看着地面上混战的人与妖。雪鸢远远便听见宫外嘈乱的声音，她感觉不对，问道：“白玉，外面怎么了？”

白玉垂首道：“夫人，是道门的人打过来了，不过王上自有安排，这会怕是已经拿下他们了。”

雪鸢默默咀嚼着白玉口中“拿下”这两字，前日她将逍遥宫的消息传了出去，而她父亲柳长生也回了话，说即刻便可攻下逍遥宫。这五年来，她将逍遥宫的每一寸地方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当她得到父亲回信时，只觉得这一切即将结束，她渴望回去，她渴望自由。雪鸢回身，手指掐诀，极快地定住了白玉与青花，青花只来得及“啊”的一声便倒了下去，白玉早有准备，虽然还是被雪鸢击中，但她妖力深厚，所以她也只是退了一步，她道：“夫人，你要做什么？王上早就知道了，你赶快住手。”

雪鸢看着白玉：“他早就知道了？”

白玉低下头，似乎不想看雪鸢：“是，王上早已知道夫人的所作所为。”

雪鸢仰头一笑：“既然如此，又何必与我说那些。”

天空越来越暗，墨云沉沉似乎要坠下来，她不再理会白玉，白色身影如极光般消失。白玉失声：“夫人……”广场上浓烈的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妖与人的尸首交织在一起，分不出你我，血顺着台阶往下流，整个地面被血水覆盖，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雪鸢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她喉头涌动，忍不住要干呕起来。她忍住了。炎离与她的距离很远，可是当炎离低头的那一瞬间，她与他的视线交错，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她的眼中无声而动：“停下。”

炎离冷冷看着她：“不，当他们的鲜血流尽，这一切都会结束。”

雪鸢无奈，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地阻止，可是那些人杀疯了，根本不听雪鸢所说，他们眼中浸透着疯狂。……对杀戮的渴望。雪鸢仰头看向炎离：“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炎离勾起嘴角，“做什么？我还须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轻蔑的眼神如同看蝼蚁般看着场下厮杀的人群。雪鸢静静立于人群之中，她的手开始结印，当最后一个手势完成，那些集聚的黑云下竟然飘起了淡淡的雪花，起先只有一点点，随后一片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雪飞扬而下，覆盖住那些血。雪落在人群中，那些原本迷失本心的人，竟然渐渐清醒过来，他们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场厮杀后的残酷战场。那些人终于停了下来。“值得吗？”

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为了这些人，你要牺牲你自己？”

雪鸢正凝神施法，骤然听到炎离的话，也是一顿，可是她随后便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一定值得的，我想做便做了。”

“可惜，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

随着炎离话音落下，原本纷扬的雪花停滞不动，它们停在空中，而天际的层云也分散开来，太阳出来了，浓烈的光芒让地上的雪瞬间化为水滴融入地面。白色太阳炙烤着大地，雪鸢抬手挡住太阳炙热的光芒。忽听得一人惊呼：“那是什么？”

雪鸢放下手，朝着天际看去，只见原本白亮的太阳上竟然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陡然一声清鸣响彻天地，从太阳中飞出一羽火凤，火凤呼啸而过。雪鸢看着火凤，眼神渐渐迷茫起来，她有种熟悉而不真实的感觉，她又看向炎离，只见火凤如同离弦之剑瞬间扎进炎离的胸口。炎离手中九曲离火正闪着光芒，雪鸢暗道不好，一个飞身朝着炎离飞去。料想中的结界并没有出现，雪鸢很容易就飞到了炎离一旁。雪鸢顾不得其他，道：“你要做什么？”

炎离道：“这逍遥宫脏了，一把火烧了岂不是干净。”

雪鸢心中大惊，欺近炎离，想要阻止他的行动，可是她的速度怎么比得上炎离，只见炎离一个覆手，九曲离火如同流星般坠入大地。雪鸢大叫：“不。”

她手中掐诀不断，想要阻止九曲离火的下落。眼看着她也要坠入火中，炎离回身飞向她。炎离拽住雪鸢的手腕，“你不能死。”

雪鸢问：“为何？他们都可以死，我为何不能死。”

炎离背身，只想带她飞离九曲离火，可是雪鸢此时倒像是下定决定一般，她一个巧劲脱了炎离的掌控，回手便是一掌，将炎离推开。她背后就是火光冲天的逍遥宫。她看向炎离，嘴巴一张一合。炎离原本冷漠的双眸竟然渐渐有了痛苦神色，一股抽痛自他心中升起。他飞身而下，落入大火中。灵台愈见清明，雪鸢看着炎离朝她而来，身旁的火光不再让她疼痛，她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大火，人群，鲜血。血，从她的嘴角流下，越来越多，像是要将这副身体中的血全部流尽。雪，又开始下起来。火光中，大雪飘扬。混乱，疼痛，大雪，火。忽然一声尖锐的鸣叫贯穿脑中。雪鸢站了起来，四周一切都停止不动，她看向对面，炎离正看着她。她想起来了。雪鸢低喃：“我是苏鸢。”

她又摇头，“不，不对，我不是苏鸢，我是……我是……千羽。”

一切都消失了，火，雪，以及人群屠杀，一切都消失不见。百里玄明闭着眼睛，身体浮在半空中。刚才他被苏鸢的灵力冲击，原本在梦境之中，他的灵力就有所损伤，此时又被苏鸢恢复妖身的灵力波及到。千羽掀开羽睫，眼眸五色轮转，最终化为浓黑。三人同时醒来，百里玄明第一时间看向苏鸢，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千羽，两人目光久久缠在一起，百里玄明突然将千羽一把搂住，他的头埋在她的颈边，“梦中，你坠入大火，我心中焦急万分，可是我却抓不住你。”

千羽被他的情绪带动，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我们现在不是出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百里玄明放开千羽，两人默默看着对方，虽然现实中两人只是两夜未醒，可是在梦中他们却过了很多年，原来他是炎离的时候，曾有那么多的情绪曾被埋在心底，连他都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如此。百里玄明道：“苏鸢，嫁给我。”

千羽惊讶地看向他，良久并未言语，她心中思绪万千，默了片刻，她道：“好。”

两人话诉衷肠，却不想门被推开，凌云见着两人醒来，别提有多高兴，“哎呦，你们三终于醒了，我这两天在门外可是为你们担惊受怕的。”

“三人？”

百里玄明疑惑，“还有谁？”

凌云睁大了眼睛：“自然是那个南宫九昭了，他当时跟你们一般入梦，我还纳闷呢，哎，他人呢？”

房间内只有百里玄明，千羽与凌云，并无其他人，不过千羽见旁边还有一床榻，似是有人睡过。南宫九昭从门外走了进来，“你们在找我？”

千羽问：“你怎么样了？”

南宫九昭道：“还成，死不了。”

千羽见他情绪低迷，似乎遇不到了不好的事，她问道：“听说你也入梦了，你在梦中看见了什么？”

南宫九昭难得收起了他那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正色道：“不值一提，还是说说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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