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续奇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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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世人皆言，漕帮之祸久矣，何以如此？天下纷乱、派系繁杂，独漕帮因掌控天下水系、河道输运，占据码头渡口，且为朝堂财运命脉，受官家庇护，其势日大，无可匹拟。朝堂王储之争，明是拉拢，暗是勾连，纵容其绿林为虎，皆妄图私吞之财。说漕帮自立门户以来，甚为神秘，道听途说之辈皆以为漕帮乃是一位少年所立，却无明证，无从得知。漕帮新掌舵之人唤作凌未风，乃是前任帮主凌云天之子，十九岁时因独战北海神通大弟子成名，素有大志，人惯以“小孟尝”之名，喜好古人，以为魏晋风流。尝自言：“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

为帮中众老所推崇。时江湖皆言鬼市遭灾，乃是漕帮暗中所为，此言传至凌未风耳中，甚为不悦，遂命总舵连发飞鸽传书，急唤一众堂主长老返身洛阳。次日，又急发江湖召集令，江湖之中众多门派见了召集令忽地慌张起来，似乎漕帮此番作为与各门各派息息相关，一时掀起江湖千万般猜想，一夜之间，各处迷津渡口、码头城郭、山寨水乡，张贴无数召集令。细观其令，但曰：“仅以此令，示天下众英豪。今天道崩坏，纲常枉废，派系恩怨纷杂，门阀倾轧，致使盗肆横行，天下纷扰，百姓荼毒，江湖屠戮日盛，饿殍遍野，人人自危。当此之时，区区漕运水都，势孤力薄，辞微言弱，尝暗自捶顿，以泪洗面，终日惶恐，寄盼天降雄才，统携武林，解万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遂妄作东主，召集江湖侠士英雄，于九月九日聚洛阳，赏花品酒，共谋武林大义，凌云天三叩拜上。”

先说这“江湖召集令”，乃是江湖武林盟急招江湖各帮各派的拜帖，往先都是武林盟请了“三圣”和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商议定了，书拟好了，付梓各方，皆是一一送至各门各派掌门帮主手中，待阅过了，亲笔书了回信，才嘱托信使折返，当面表明心计，此番漕帮却是越俎代庖，自拟自贴，反其道行之。话说这边发散了江湖召集令，另一边漕帮众人聚在一起，细作布置。漕帮总舵之内，一派森严，只见凌云天端坐在堂上，左右两边分别是五位长老和四位堂主。但说这漕帮，原是江河湖泊贩运之人，多是一条船，几个纤夫，经年累月，朝代更迭，一点点积攒起来，相互拉拢，日益壮大，盛世臣服朝廷，乱世占山为王，不知过了几世，至今朝，漕帮已是三十五代。漕帮总会在洛阳，下设鸣鹤、清风、白虎、听禾四大堂口，各堂口下设分舵，管辖各州府水系，运管天下江海湖泊河流，依照州府大小设小分舵多处，领帮中兄弟八千九百余人。帮中有何栖官、沈木棠、劳海通、梁飞豹、单巽涛五位护帮长老，乃当世武功超凡之人。四位堂主也是武功一流，鸣鹤堂主仇阶谣、清风堂堂主夏松明、白虎堂堂主鸿都客、听禾堂堂主南宫无疆。只见众人端坐，互不答话，半响才听得师爷费之柳言喘，言辞之中略有不满，将那折扇握在手中反复捭阖，微微捋一捋稀疏的胡须，提亮嗓门，言道：“帮主此番所为，怕是不妥，偏是我赶的迟了，早到一步，也万不能看着帮主如此行事，众位护法长老、堂主也不拦着，放任了帮主混不吝的性子。”

“可是教了冤屈无处诉，师爷便是要折煞我等，问罪过，怕是跳进黄河洗也不清，我与南宫兄四人自接了帮主飞鸽传书，一刻不敢耽搁，星夜赶来，一路瘦马都未得好歇，才进得门来，便是师爷后脚落在门槛上，如何劝了帮主？”

夏松明急忙解释，双手示出无奈之态，一旁几位长老也随声附和，连连点头。“费老不必归罪于众位堂主长老，明的确是我擅自做主，未与各位堂主长老支会，想来若是诸位事先知晓了，断不肯我直愣愣的发了这召集令，也是我鲁莽了些，适才无疆堂主说起，遂觉不妥，奈何晚矣，便急急请诸位过来商议个补救的法子。”

凌未风正了正身子说道。“必是坏了规矩，想来武林盟定不会善罢甘休！”

师爷握着扇子，轻轻摇着。“天下苦武林盟久已，想那武林盟一众鼠目寸光之辈，偏喜些勾心斗角，有何德何能统治武林，我帮人才济济，自觉行事虽有不妥，可不管坏了什么规矩，这规矩又为何人所制，约束何人？“凌未风轻轻呷一口茶，似有不悦，费之柳听了凌未风之言，晓其心中之意，却不甚理会，慢悠悠地言道：“此作为有三不妥，其一是自拟召集令，当是未经“三圣”等人同意，先发了，必然惹得武林盟不满；其二便是张榜告众，以往召集令都是派了信使亲送各门各派当家人手中，此番只在城郭渡口张贴，未有明确邀约其人，恐无人赴宴，怕失了颜面；其便三是擅自做主，江湖召集令乃是武林盟之事，旨在谋划武林盟主事宜，东主应与武林盟商议才好，若是自持清高，惹了众怒，未必与帮中有益。”

“师爷所言狗屁不通，想来为何别人做的，我却做不的，我漕帮雄踞天下水系，掌控运渡，怎可郁郁屈居于武林盟那帮老腐朽、老夫子之下，任由他们呼唤吆喝，管他什么狗屁文章，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看他们能奈我何呀？”

凌云天狠狠地摔下茶盅，拍案笑道，众人听来，不敢言喘，一个个忙低头饮起茶来，只有费之柳全然不顾，起身道：“漕帮虽能仗着帮主及众兄弟的盖世武功，凌驾于武林盟之上，无人能及，只是怕得罪了武林盟，若处处与我作对，也非长久之计，若是武林盟暗中阻挠，到期无人应约，不仅会失了帮主颜面，更是让漕帮落人笑柄，岂不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费师爷顿了顿捋着胡须又说道：“思之再三，不如属下再赶紧派些人出去，暗中通贿了各门各派各帮，做好应酬，以备万全。”

凌未风听来，心中担忧略松，心道：“师爷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依次而行，可得万全”，思忖片刻，遂缓和语气笑着言道：“师爷所言甚好，倒真是个解厄的法子，万一武林盟从中作梗，到时无人赴约，真成了江湖笑谈，烦请师爷早些做个安排才好！”

费之柳连声应允，漕帮众人也连连点头，众堂主长老也急急吩咐下去，打发人就渡运辖内支会各门各帮各派。待众人安排妥当，凌未风才缓身坐稳，一面唤后堂拾掇接风宴饮，一面与众人笑呵呵地喧起来。半晌，后堂催宴，众人收拾停当，纷纷往去。待酒过三巡，菜肴完备，众人已是迎来杜康盛宴，又接周公好梦，众兄弟许久不会，难得一聚，动辄醉饮一千杯，方休至天明，凌未风更是与众兄弟推杯换盏，不胜欢喜。费之柳自是千杯不醉，心中又多番思量，装着醉卧南墙，私下与沈木棠使个眼色，二人会意，往偏厅去了，众人见二人多番不回，料想醉了，也不甚关切，自顾自痛饮。却说费沈二人入了偏厅，关起门来，早有侍者奉了茶饮，自悄身退去，二人许久未见，免不了寒暄几句，才入正题。沈木棠呷几口茶，漱过口，酒气已然退却了几分，呵呵一笑，头也不抬地问道：“老哥唤我过来，莫不是说与八宝紫金盒之事？”

费之柳正点烟斗，忽闻言，转目一笑，道：“还得是老伙计！”

二人遂相视一笑，待费之柳点燃烟斗，立抽几口，长舒一口气，接着言道：“木棠兄既知我心中所想，此事当以为何？”

沈木棠并不急语，思忖片刻才道：“当时幽厉与我来报，说那八宝紫金盒端的出现在鬼市，却有蹊跷，奈何姬无终远出未归，未能急躁辩的真假，才一夜的功夫，鬼市五百多口被灭，天下有此之力者，恐只有···”沈木棠说到一半，费之柳忽地打断道：“木棠兄尝在外征战，帮中诸事不甚知晓，也是自然！”

沈木棠见此，晓得是费之柳怕隔墙有耳，便闭目一听，笑道：“五十步内并无人迹，老哥自可安心！”

费之柳听来，亦是笑道：“木棠兄之耳，能识百步之内羽箭之声，五十步之内心跳，虽年逾花甲，依旧宝刀不老，真是难得！”

“老哥言过其实了，老了，真是老了，再无当年雄心壮志了，好不容易等到凌云天归了西，料也该是你我当家了，却是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捷足先登了，罢了罢了！”

沈木棠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费之柳闻言，起身说道：“木棠兄安心，这漕帮帮主的位子，并不是谁人想坐就坐稳的，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时漕帮尽在你我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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