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洛可可以前都是孜身一人，不是说她没有朋友什么的，她只是没体验过拥有亲人的感觉，以前她还挺羡慕米勒尔和她父亲的相处，现在她一点也不羡慕了。老实说，有一个青春期活力旺盛的儿子让她有点焦头烂额，老天，她也是才17岁的年纪，所以她只能尽量当一个合格的监护人。“洛可可！”

伯利欢快又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宅子里头，她甚至能在一楼书房里听见男孩的声音，并从这语调里联想到他如同小豹子一样凶利又明亮的眼神，以及他脸上流露出迫不及待来找她的期待神色。是的，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是伯利依旧只会喊她的名字，他甚至不愿意喊她一声姐姐，她倒是不奢望这个孩子能放下芥蒂喊她母亲，也不奢望能取代他心中至亲的位置。“怎么了，伯利？”

洛可可放下手中的研究资料，她为了伯利甚至把前往南斐大陆的计划往后无限期推迟，并放弃了亲自到南方疫区做实地研究的打算，而是把解毒药剂的研发搬到了宅子里，这还是她头一次对某个人这么上心。经过半个月的调养，伯利的气色好上了许多，但他依旧不像个12岁的孩子，身高是最明显的问题，他的骨骼发育情况很让洛可可担忧，倒是安德鲁十分肯定得说男孩多运动锻炼以后就会长高的，她只能对每天被安德鲁训练之后鼻青脸肿的男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伯利提着一柄木剑冲进屋子，脖子上还有刚刚被安德鲁敲上的淤青，他一开始对这位普林斯家的家主心存着无比的敬畏和感激，不过这种心态随着一次次被安德鲁狠厉地撂倒在训练场上还要听着男人指责他的不足和鲁莽之后被消磨殆尽，他现在只想打赢安德鲁然后狠狠地踢他的屁股。“洛可可，我训练结束了。”

伯利把木剑乖乖双手递给一旁等候的管家，然后跑到洛可可身边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来。只要安德鲁不在场，伯利就像一个乖巧的好孩子，他会帮管家在厨房打下手给花园的灌木花草修剪浇水，也会认真专注地汲取洛可可讲解的每一本书的知识，但一提及安德鲁这个小炸药桶下一秒就要爆炸了。这也是洛可可头痛的地方。她看着伯利因为把小腿和胳膊的衣裤挽上去而露出的伤痕，心里有点担忧，但她知道安德鲁有分寸，只好把伯利故意漏给她看的这些伤当做不存在。“辛苦了伯利，去冲个澡休息一会，我们准备用餐。”

洛可可揽住坐在她身旁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男孩，这个举动惹得伯利紧张得浑身绷紧，小孩子的身体还稚嫩但肌肉已经初见成型，这让洛可可十分欣慰，她体会到了那种老母亲见到优秀儿子的心情，她拍了拍伯利的肩膀，男孩蹭得窜起身一溜烟跑远，身后跟着佐夫诺“注意仪态，伯利少爷”的提醒声。随后安德鲁也跟着进来，他一眼看到了拿起资料认真阅读的姑娘，于是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训练服走到她面前。“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巫师小姐。”

安德鲁俯身轻轻抽走了洛可可手中的文件，这让她不得不抬头看向安德鲁，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温和笑意让她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伯利刚刚看起来气冲冲的。”

洛可可尽量让自己忽视安德鲁手中的文件，她打算找个话题聊一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听到男孩的名字，安德鲁摇头笑着说：“他只是有点不服气，但天分很好，虽然出招有些乱，不过只要系统训练过说不定能加入骑士团。”

这听起来还不错，安德鲁看起来并不在意那个孩子的置气行为也很看好伯利的潜力，洛可可想，家庭矛盾的事情似乎只在伯利身上单方面存在，那么她是不是就能够安心地完成解毒剂然后去调查南斐大陆的吸血鬼事件了？“你得问问伯利的意见，如果他以此为目标的话。”

洛可可放弃了从安德鲁手中拿回资料的打算，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伯利从楼上下来了。男孩脸上轻松的神色从看见安德鲁开始迅速转变，他冷哼了一声躲在洛可可身后扯住她的衣角。又来了，洛可可有点处理不来这种事，她开始感到头痛，伯利总不能一直和安德鲁闹矛盾吧，偏偏安德鲁看起来完全不在乎伯利的小情绪。“午餐准备妥善了，老爷。”

佐夫诺及时救场，打断了现场僵硬的气氛，洛可可对老管家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感谢万能的利亚纳先生，他真是这个家里的救星。洛可可把躲在身后的孩子揪出来，拍了拍他的脑袋，伯利老老实实地待在她身边。下午在大人们午休的时候，伯利又精神满满地去独自训练了，他拿着木剑对练习用的假人狠狠地练习劈砍动作。男孩憋着一股狠劲儿，脸上的神情严肃，下手时的动作没有拖泥带水，利索中透着凶狠，好像这个假人是什么假想敌。伯利甩了甩头，挥去额头上的汗水，手臂因为挥舞和反震而有些发麻，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他急切地想要做出些成就以此来得到安德鲁的夸赞，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女孩身边，不然每一次看到为他担忧的洛可可，他总是感到不安和羞愧。他不能白白住进这让他以前做梦也不敢想象的豪宅中，无论是安德鲁还是洛可可两人优秀的事迹都让他感到焦躁，好像他如果不能做出些轰动的伟事就不配待在这个家里，这种不安和恐慌从他第一天住进来就如影随形，所以他在和安德鲁对练时总是拼尽全力，却总是被对方训斥鲁莽不顾后果。也许他在这方面并没有天赋？伯利手中的动作没停，却不自觉地冒出低沉的念头，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专心点孩子，战场上可没人会给你时间胡思乱想。”

安德鲁在面对除洛可可和佐夫诺以外的人都没有多少笑脸，特别是在指导新兵的时候会格外严格，他用手中的木剑戳中伯利的胳膊厉声道：“手臂绷紧，不要用蛮力带动上半身挥刀，你的出刀软绵绵的只会砍进敌人的身体里拔不出来。”

男孩咬紧牙调整自己的姿势，他感到有点灰心丧气，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让对方满意，这半个月来他一句夸赞也没有得到。“你在想什么？”

安德鲁的木剑轻拍到伯利的腰上，“下肢不稳，先扎一个小时马步。”

伯利甩开了剑，他开始按照安德鲁的指示半蹲下伸出手臂，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划过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感到了汗水流入眼睛的酸涩，眼前的人影模糊起来，但安德鲁冷峻的脸牢牢印刻在他脑海想忘也忘不掉。如果他能够仔细观察安德鲁的话，就会发现他一直想要的赞许唾手可得，男人眼中的欣赏从不掩饰，但是伯利太倔强，他从不肯抬起头去仰望安德鲁，只会一味地闷着头训练。男人看着伯利被汗水浸湿的训练服，出声问道：“你想要加入骑士团吗？可可让我问问你的意愿。”

被疲惫和酸痛侵扰的男孩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进入骑士团？这是在开玩笑吗？就凭一直毫无进步的他？“别误会，现在的你还不够格，但是说不定一年后你就能够通过入团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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