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槿随袁有道登上了彩楼顶层,此处正是历任复来楼楼主的寢居之所。
正厅内迎面摆着一组八扇曲屏,袁有道神神秘秘进了内室,祝槿便独自绕过屏风,立在栏杆前,朝下眺望。
过了会儿,袁有道从内室步出,抛给祝槿只锦囊,得意洋洋着:“喏,打开看看,提醒你,别太激动啊。”
祝槿有所预感,将锦囊里的东西取出——果然,是枚小巧的铁匙。他举着钥匙,半晌都怔忪失语。
袁有道原本趴在栏杆上,佯装作不在意,只暗暗瞄着祝槿的反应,可等了片刻,仍不见他动静,终于忍不住转头:“你怎么回事?高兴得傻了啊?”
祝槿略垂着头,领口往上露出的脖颈白皙细长,以一种软弱的弧度蜷曲,似在不堪不可名状的重压。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措辞:“先楼主与楼主对我父子的恩德……”
袁有道不耐烦地打断他:“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打点这点关系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就充当你这些年的跑腿儿费了。你替我跑腿儿,我还你一双自由的脚。”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祝槿赶紧解开脚铐。
却听祝槿道:“多谢楼主的好意,但这脚镣,我暂时还不打算解。”
袁有道诧异地皱眉,祝槿顿了下,继续道:“一来,这许多年,我已经习惯于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二来,”他抬起头,直视向对方,“楼主了解我的身世,我天生怨煞气重,克父克母,连累亲族,无人敢近身,如果不是阿爹,我早在十七年前就夭折了。养育之恩……”
他哽咽着,低低道:“我是自愿姓祝的。”
——于是也自愿套上一幅象征着赎罪的枷锁,去偿付一些不可能被偿清的东西。
袁有道也低低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一些陈旧的往事来。
袁有道第一次见到祝槿,是在一个飘雪的冬夜,他那时大概七岁或者八岁年纪。
他的父亲袁有义——复来楼的第一任楼主——对他说,这是他来魁城四十年里所经历的最冷的一个寒冬。
北风呼啸,细雪霏霏,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围炉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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