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满楼红袖招

第二日清晨，吴薄言醒来，虽然时光尚早，但充耳已是沿河早市的喧嚣。

吴薄言披衣起床，趿鞋走到窗边，推开窗，沿河水埠一溜子乌篷船，俱是载着各种当季时鲜，河边各家小楼窗户多有垂着绳索的吊篮，各家主妇或灶娘们则趴在窗口跟船上的船娘讨价还价，这情形，鲜活，有趣，安逸，较之黄河沿岸是两个世界。

吴薄言又远眺河面，仍有些薄雾蒙蒙，而薄雾之中，隐隐传来一阵号子声：嗨哟嗨哟嗨……再接着浑厚而苍桑的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快看，是崔家寨苍字旗，玄龟苍乙的船。”河中船夫有人惊呼。

吴薄言顺着声音望去，自胥门方向上来，七八条货船，每条船吃水都比较深，船上两盏船灯，左边船灯上是一个崔字，右边的船灯上是一个苍字，正是崔家寨苍乙的号，此时，各船慢慢靠近，停靠在对岸南码头，南码头的崔氏货栈里便出来一帮子挑夫，一个个登船，朝岸上搬货。

“听讲昨夜里，苍乙带着人挑了三山岛附近的两座水寨，还扬言，今后五湖上，谁穿黑衣就杀谁，这也太霸道了。”有人愤愤不平的讲。

“呵呵，开玩笑，崔和是被黑衣人围杀而死的，在真凶被抓到前，五湖上的黑衣人能不背锅?之前因为崔家寨内部不稳，五湖不少人跳的可欢了，如今岂能不被收拾，五湖呀，有本事的说话，没本事的闭嘴。”几个水上讨生活的闲叹啧声道。

没有人比这些底层更能体会生活的残酷。

吴薄言不由挑挑眉，就讲嘛，崔权不可能仅仅是去送孟成的，所谓宜将盛勇追穷寇，不可辜名学霸王，拿下玄龟苍乙。崔青娥是步步为营。

但也仅仅只能如此了。

毕竟崔家寨的靠山是前郡守谢之州，而谢之州是前国相颜师的门生，如今颜师病故，老对头冯璋新相当朝，所以，别看谢之州是携经略五湖之功回朝直入九卿，但实际上，不好说，从他离开却没有为崔家寨谋好出路，就可见谢之州所面临的局势。

而他一离开，崔和就死，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五湖斗争之中，崔家寨是被抛弃掉了。

崔青娥之前竭尽所能做的仅仅是不让崔家寨迅速崩盘，为寻找退路争取时间。

只是……不容易啊，涨潮时险，退潮时更险……而江湖，哪有退路……

“呵呵，五湖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我要荡平五湖。”这时，一个身高近八尺的大头皂衣青年，腰悬铁尺，背上用藤条背着几块四尺长，尺把宽的板条，昂首阔步的沿着河堤急走，撞得行人七晕八素，引得一阵叫骂。

“呸，阿丑你就吹吧，昨天杀猪巷的屠娘子卖注水肉，是你出的差吧，听讲差点被扒了裤子溜鸟，最后灰溜溜的跑了，就这怂样，还讲荡平五湖，就你这一身肉，丢进五湖也就喂喂大鱼，浪花都起不了。”堤边一艘卖鱼的船上，船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干汉子，一边顺溜的帮人杀鱼，一边讥笑大头青年。

汉子一手好刀工，杀鱼，刮鳞只在转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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