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亡者做着永无休止的长梦（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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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满是怪力乱神的世界，失去庇护，失去家园的流亡种族要么在困顿中死去，要么在耻辱中偷生。沿途所见的难民和尸骨像是杂乱古旧的石阶，从荒废的旧都延伸向远方的天际线。这条流亡者们的逃亡之路穿过茂盛的密林，仔细地绕过异族们占据的领地和堆满尸体的沙场，急急忙忙地穿越危险的山区和荒漠，恋恋不舍地在不属于自己的美景边逗留了一阵，便彻底分散，消失在了广袤无边的海洋，平原和山脉之中。

难民们在寻找那些可遇不可求的残存人类政权：海洋中的钢铁大陆；群山深处的地底帝国；平原边界的古老王朝。但是就连有关这些政权的记录都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大多灾民只是在朝着一个朦胧的目标送死而已。

天选者途经海边的时候看过那些在岸上发呆的人：他们有的向着万神殿顶端散发的光芒朝拜，有的向着大海哭泣，有的拼命伐木造船，期待着眼前能够浮现出某个救世主的身影。这些人越来越多，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从最开始的混乱无序到最后的寂静无声，只有海鸟和盗窃财宝的收尸人发出最后的声响。

天选者师傅留给他的三匹马分别在流亡的路上被抢走了一匹，被难民分食了一匹，剩下一匹连着马车一同卖给了中立地带的山神。那个有着收藏癖好的巨人解开了马匹身上的缰绳，将不安的牲畜送入了深山。还整理了马车中所有的古籍资料：“这些东西会加入我的收藏。”巨人说完，便大步走进了深山之中，岩石般坚硬的身躯抖落下一地的泥土和苔藓。作为交换，天选者得到了一份通往地底帝国的地图和一只负责帮他探路的老乌鸦——这只乌鸦会讲人话但脾气很差，很不适合作为向导。

“你得先让我吃饱，我才会干活。”这是乌鸦的要求。

将师傅留下的古籍收藏换来这两个不值钱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值，但如果这些文献被饥饿的灾民当成食物和燃料会更可惜。反正他也没什么鸿鹄之志，到了帝国之后找个工作混口饭吃才是最好的。按照记录，那里是人类建立的强大政权，非常安全繁华，只是早就和其他地区断绝了往来，不知现在是什么模样。

如果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有足够的毅力，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最后运气还很好地避开了所有沿途的麻烦，走上两三年的夜路，大概能在精疲力竭之时看到地底王国留在地表的一个城市大门入口。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躲过了强盗，躲过了抓捕人类奴隶的人贩子，躲过了饥饿的野兽，甚至为了活命杀了几个人，但当他抵达那个隐匿于深山古木之间的古老大门，痛哭流涕地请求看门侍卫放他进入时，侍卫打开面甲，下面却是一张死人才会有的，蜡黄色的脸。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守卫长叹了一口气：“帝国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为了不被别人杀死，我们杀死了自己，整个地下城市就是我们这样一群半死不活的僵尸墓地。”

这座城市已经近百年没有新生儿诞生过了。害怕被奴役的人类把自己变成了不死的异类。再强大的生物也无法杀死已经死亡的敌人，当然也不用担忧无法生育繁衍的种族有什么威胁。

“你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抵达帝国的外人，”侍卫的上级不忍心拒绝这个小孩：“我们可以破例让你进入城市内部休息一阵子，但是在这期间你必须尽快下定决心：是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僵尸，留在帝国；还是作为活人，出去拼命。一旦那些游离在天空中的恶魔闻到城市里有活人的气息，它们肯定会接着向我们开展，把我们撕成无法复原的碎片。我们的人已经足够少了，经不起战争的消耗，所以不能冒险收留活着的人类。你还很年轻，希望你能谨慎地做出决定。”

山脚下的大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了，门后是一座潮湿闷热的山洞，法师用水晶绘制在洞口边缘的花纹作为主要的照明发出暗淡的白光。犹豫了一下，天选者还是走了进去。

“你不会真打算送死吧？”老乌鸦急了，他本来打算到地底王国养老的，现在看来不仅没法养老送终，还可能变成老不死的僵尸乌鸦。

“我有我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老乌鸦不说话了，它太老，也太懦弱，不可能飞回山神统治的山脉。自己的未来似乎都得靠这个小屁孩，这让它有些不甘。

洞很快到了头，洞口尽头是一口就打的升降梯，似乎很少使用：已经是僵尸的守卫可以不吃不喝地干上几个月的活，很少换班，也不必补给。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长官举起僵硬的双臂，直着舌头，艰难地念出一段咒语，这个破旧的升降梯便晃晃悠悠地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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