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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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言房间里的这道陪伴了他有段日子的房门，不仅表面的淡青色油漆因时间的流逝而被消磨剥落了大半，并且门扉关节处的铰链也早已是锈迹斑斓，顺畅不再，故而纵使是在迟步的轻轻推移下，陈旧木门也仍是发出了些吱吱呀呀的别扭动静，直听得他浑身都不怎么舒服。

“既然哭完了，那好受些了没有？”躺在床上的迟言没有去看向妹妹，而是闭上双眼面色平静的问道，彼此相处的时间太久，他无需睁开眼睛，也是能够知道此刻站在门口处女孩子那怯生生的模样。

没有回答传来，可能是自己的问话太冷淡了吧？也是，这样交谈就像是两人间不怎么熟悉一样，确实会有点伤人，不过迟言却也不如何在意，有些事情或早或晚总是要面对的，自己的这个妹妹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坚强，有时候又会不合时宜的软弱。

妹妹迟步，与自己的名字迟言，虽然乍一看上去，从单个字的表面含义上想，有点小孩子智力发育缓慢的意思，但据迟言没有根据的猜测，这应该是两人的父母从谨言慎行这四字之中取了其中两个，安到了他们的姓名上，估摸着是希望这对兄妹在长大后，无论在做人做事上都要谨慎小心，毕竟只有如此才能活的久些。

“哥哥，我…对不起。”迟步咬着嘴唇，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还是低下头嗫嚅着吐出了剩下那几乎无法听清的三个字。

“嗯？这是干嘛来着，为何要道歉？”躺着的青年把手伸到背部新换上的干净衣服里面挠了挠，反问的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大概是在上擂台前注射的镇痛剂药效消退了一些，他此时的全身上下还真是痒的厉害，不过比起等到每次药物作用完全消失后才会来临的呕吐不止，现在的这点困难还算不上什么。

迟言是孤儿，年轻的亲生父母在战乱里不愿意身边多带着个只懂喝奶的拖油瓶，于是在一个阴雨天的早晨，就把刚生出来没多久的男婴随手给丢到了逃难时经过的街角垃圾桶里，除了在垃圾桶旁用石头压了张求好心人收养的纸条外就再没有留下别的什么东西，之后的他们便是匆匆离去，如果自己不是运气好被养父捡到，那多半他也会像那个时期的无数孩童一样，在年幼懵懂间无价值的死去罢了。

留下的那张纸条究竟是有什么意义，是为了让被抛弃的婴儿能在口粮不足，同类相残的年代里恰巧的遇到个好心人，从而活下来的几率能多上一些？还是仅为了令做出弃婴行为的年轻男女，良心能好受一点，晚上能睡得更加安稳些呢？迟言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当年究竟是写了什么，也没有兴趣去问过养父母，反正他也不在乎。

养母还在的时候，曾多次说过那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容易，“你的父母也一定是在伤心了很久后才决定放弃你的吧，迟言，要学会原谅，毕竟是他们给了你生命，给了你在这世上存在的机会，不要去继续怨恨，未来若有机会，你还是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好去照顾年迈的他们。”青年记得在小时候，养母总是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语气温和的述说着，而身前的男孩子则是一脸认真的倾听。

可虽说每次都在看似诚恳的点头应承着，但自己实际上却是从来也没能学会过那所谓的原谅，迟言一想到这方面，心里就总是在不停的冷笑，并不能算得上欺骗养母，他的确是从来没有刻意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因此也谈不上继续怨恨一说。

可照顾老年后的他们，那就是令青年为难了，以自己的性格，若是将来遇不到还好，如果双方不幸碰上了，那他便定然便要将昔日抛弃了年幼婴儿的两人，也同样的打断四肢，扔到某处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地里，看看他们究竟是会先被路过的人发善心救下，还是会被饥饿的野兽逮到后吃掉。

当然，这些想法迟言也只是埋在心里而已，从来也没有对其他人说出来过，毕竟残忍的本性还是需要隐藏起来，倘若被不相关的人发现了只怕是会惹上些麻烦，没有人想要自寻烦恼，并且青年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去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其它事了。

自己要做的便是需要在那两位去世之后，照顾好自己的这个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迟步，且为了她那逐渐衰弱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去承受斗技场里遍体鳞伤的殴打，好换来进入庇护所的门票。

“我…”青年没有催促，而迟步却是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要说的话在心里头转了又转，直至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了才脱口而出，“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但你床底盒子里的那东西，我已经用过了，所以…所以哥哥不用再去那个游戏里了。”

“你说什么？”迟言被吓了一跳，从床上忽的弹了起来，语声急促的追问着妹妹，“你用了床底下的什么东西？你怎么发现的？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站在床边的青年被灯光照的眼睛微微刺痛，但他却不管不顾，直接弯腰蹲了下去，并用手掀开床边垂在地面上的被角，瞬间便将床板下方黑暗里那一直被遮掩住的藏品给展露出来。

尽管贫穷的没有爱情，但不像其他许多的单身人士那样乱糟糟的，迟言的床下则看起来很是干净，只放有一个微微泛着白光的长方形金属盒子，而那盒子本身也不大，仅与装眼镜的眼镜盒体积近似，一手便能握住。

而金属盒子当前就是敞开的，盒子内部除了些多余的绒毛装饰外，中央只存在着一个用来放置球形物件的凹陷处，青年紧张的望去，发现那个诡异的红黑色圆球还是好好的呆在原位，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发现重视的物品尚还在后，迟言努努嘴，站起身，懊恼的跺了跺脚，妹妹可能就是在这两天发现的盒子，是自己疏忽了，其实原本他的床底下还堆着些旧衣服，用来在青年每日出门时，只需随便踢几脚就可以埋住那个从星合联盟分部寄来的古怪圆球，使妹妹不会在偶然开关房门的间隙里意外的看到了它。

而这几天也是因为定下了要去正式进入到触摸深渊这款游戏里面的缘故，迟言早早的就去把自己所有的衣物都该洗的洗，该扔的扔，并将那些洗净晒干后的衣服均都整齐的叠了起来，然后再把它们集体塞到了客厅墙边的衣柜里，想来便是如此才会让床底下的盒子变得突出显眼，被妹妹在无意间给察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