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悲伤的日子（1 / 2）

皮埃尔入狱的期间，外面发生了一件对他来说算是大事的事。他的前妻——海伦，与他离婚之后同时和两个男人结婚了。后来，她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的豪宅之中，经验尸查明，她是服用过量堕胎药导致死亡。

玛丽亚公爵小姐在与尼古拉相遇之后，到了莫斯科，给侄儿找到了家庭教师，然后一直寄居在自己的姨妈家。并得到安德烈公爵的一封信，信上说他还活着，只是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罗斯托夫家，被娜塔莎细心照看。她很悲伤。丧亲之痛与俄国危亡的印象，在事过一月之后的今天，在平静的生活中，在她内心愈来愈强烈了。她惊惶不安：她剩下的唯一亲人——她的哥哥随时处在危险之中，这种念头不停地折磨她。

星期天作过礼拜之后，当仆人进客厅通报尼古拉伯爵来访时，公爵小姐未现窘态，只是一抹淡淡的红晕泛上面颊，眼里闪出新的明亮的光芒。

“您见到过他吗？姨妈？”玛丽亚公爵小姐声音平静地问，自己也不知道何以能外表上如此平静而自然。在尼古拉走进房里来时，公爵小姐一瞬间低下了头，似乎留出时间给客人去问候姨母，然后，恰好在尼古拉转向她时，她抬起头来，用那明亮的眼睛对视着他的目光。她动作优雅，十分平静，面带喜悦的微笑欠起身来，把自己纤细柔软的手伸给他，表现得相当得体。

尼古拉对这一切看得非常分明，就像他知道她整个的一生。他觉得，他面前是造物主创造的最完美的人，比他迄今所遇的各种人都更好，更重要的是，比他本人还更好。

谈话是最简单最无关紧要的。他们谈战争，像大家一样，不由自主地夸大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担忧，谈上次的邂逅，而且尼古拉尽量转变话题，于是，他们谈起善良的省长夫人，谈起尼古拉的亲属玛丽亚公爵小姐的亲属。

玛丽亚公爵小姐闭口不谈哥哥，姨母一提到安德烈，她就把话岔开。看得出来，关于俄国的不幸她能谈得头头是道，装出关心的样子，但是她的哥哥是另一码事，与她太贴心了，她不想、也不能轻率地谈论。尼古拉看出来了，正像他总是用那个不合乎他本性的深刻的观察力看出玛丽亚公爵小姐细微的性格特征一样，这些表现证实了他的见解：她完全是一个特殊的非同寻常的人。

尼古拉完全像玛丽亚公爵小姐一样，当别人提起公爵小姐，甚至在他想到她时，都要脸红和局促不安，但在她本人面前，却感到完全自如，说出来的话并不是预先准备好的，而是瞬息间、又总是恰到好处地想到的。这次短暂的拜访中，在谈话停顿的时候，尼古拉就会向安德烈公爵的小儿子伸出手，他爱抚他，问他想不想当骠骑兵。他抱起小男孩，活泼地旋转，并回头看看玛丽亚公爵小姐，她用含情脉脉的幸福而又羞怯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可爱的人抱着的她心爱的侄子。

尼古拉不容许自己去怀疑大家公认为好的事情是否就好，现在也正是这样，在尝试照他自己的理智安排生活和顺应客观情势之间经过短暂而真诚的内心斗争之后，他选择了后者，把自己交给那股不可阻遏地要把他引向某处的力量。他知道，在许诺索尼娅之后又向玛丽亚公爵小姐吐露自己的感情，全是他所认为的卑鄙行当。同时他也知道，他绝不会干卑鄙的事。但是，他也知道，他要顺应客观情势和他的指导者，他现在不仅不是在干丑事，而是在干某种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这样重要的事他一生从未干过。

和玛丽亚公爵小姐会面之后，他的生活在表面上一如往昔，但所有往昔的欢愉对他却已失去魅力，他常常思念玛丽亚公爵小姐。

“真是美妙的姑娘！是一位天使！”他对自己说，“为什么我不自由呢？为什么我急于向索尼娅表白爱情呢？”

他不知不觉地在心里比较这两者：一个精神天赋贫乏，一个则富有，他就由于贫乏而倍加珍视精神天赋。他在心里设想，如果他没有受到约束，情况会怎样。他就会向她求婚，她就会成为他的妻子吧？没过多久，他就给家里写了封信。

几天后，尼古拉就接到一封索尼娅的封，这封信令他喜出望外。“当我想到我会成为眷顾我的家庭的痛苦或不和睦的原因，我感到沉痛不已”，她写道，“而我的爱情只有一个目的，即，使我爱着的人们获得幸福；因此，我恳求您，现在把您自己看成是自由的，同时要知道，无论如何，谁也不能爱您胜过您的索尼娅。”

索尼娅违背了自己的心愿。因为罗斯托夫公爵的家境落魄，而玛丽亚公爵小姐却是全莫斯科最富有的未婚小姐，尼古拉和公爵小姐又互有情愫，伯爵夫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大儿子娶公爵小姐，而不是自己一无所有的外甥女。但是，索尼娅知道，安德烈公爵现在还活着，一旦他被娜塔莎照料康复，两人势必会重续婚约。根据历来的传统，凡哥哥娶了一家小姐，那他的姐妹是不可以嫁给那位小姐的兄弟的。因为，她还有希望，只要安德烈公爵康复，尼古拉就有可能回到她的身边。所以，她给他写了一封违心的信。

刚到莫斯科不久，玛丽亚公爵小姐不顾姨母的劝阻，立刻准备带着侄子去罗斯托夫伯爵家，看望自己的哥哥。她认为自己不仅要守在可能已垂危的哥哥身旁，还要尽一切可能把儿子给他带去，路上由尼古拉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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