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老师从后门把老孔放进家门,见老孔提着一袋子新鲜苞米,别提有多馋嘴了,一边接过去,一边招呼看球赛的宵云风赶紧拿高压锅煮了,这才让老孔坐下。
宵老师脱了鞋,把两只光脚丫放在凌乱的茶几上,语重心长的跟老孔说:你啊也别怪我,我是哪天就想找你说说,你啊,收敛一点,好好读两天书,你爹你妈多不容易,天天赶驴赶马的拼命,家长会上你爹都快让你气死,你说你孝不孝?以前啊,你可是全校数一数二,中考就差两分,人家马小佳就去了市重点,你呢,又让划片招生政策给砸了一石头,你爹又没钱,但凡有点钱,我都不会让你来这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既然你命该如此,你也不能顺着命走啊,你得咬住这口气往上挺一挺啊,不冲出这个破烂山村,你一辈子也别想出头了。你想想这华侨镇是什么地方?什么越南人,缅甸人,哎,什么毒品,打架,哪样犯法干哪样,治安不好,管又管不了。你要不自己争气啊,我也帮不了你。
宵老师的一席话好像早早的就在心里打好了草稿,就等着老孔送上门来呢,这一连串的亲情教育,社会教育,把老孔打的是晕头转向。他好像从来没有如此的看过自己的处境,更别说今后的打算,在他心里所谓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宵老师眼里是不能称为理想的,而是逃避责任和自甘堕落的表现。
老孔的人生观在一袋子甜苞米的炮击下,揭开了崭新的一篇,走出去,这三个字是宵老师说过对老孔最具影响的三个字,多年以后的老孔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那邋遢不堪的物理老师竟然给他的人生点起了一盏明灯。
公道自在人心,我孔尚书也不是没努力,段老师什么也不懂,我能跟他学什么?
老孔虽然心里想明白了,但还是对段老师加给他爹的羞辱加以了抱怨。
孔尚书你给我记住了,我这两个儿子,从生下来我就没管过他两,一个整天就会踢足球,才十四岁就把小姑娘睡了,我这老脸都没觉得臊过,知道为什么吗?
老孔摇摇头。
因为我从来就没想管过他们,生下来我把他养大是我的责任,但是要做什么样的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霸权,他们的人生他们去走,我这点工资,够我吃喝,他们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留下。你再看那老二,都十二岁了,跟个土行孙似的,知道为什么吗?
老孔又摇摇头。
因为她妈吸毒给毒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长不高了,这两个儿子你也看到了,上学期让你跟他们住,就是想让你带带他们,现在也没有必要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老孔面对宵老师的家庭教育观,不敢发表言论,毕竟宵云风就在眼皮底下坐着看电视,宵老师的那席话不但没让宵云风在意,他反而笑着对老孔说:老孔,我爹管你你就知足吧,等我爹供我上完高中,我就不碍他眼了。
宵老师对儿子的绝情在老孔看来简直就是种大无畏的牺牲,他给孩子的是自由的天地,从思想和行为上都不加以约束,任由发展。他牺牲了活着的期望,一个中年男子,却放弃了自己对于子女成才的期望,那样的痛苦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老孔也坚信,宵老师之所以这么冷漠,无情到嗜子的地步,肯定有自己的缘由。
老孔离开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他突然有些可怜起身边这个长者来,就如宵云风所说,宵老师对老孔,比对亲儿子还要亲。临走前,宵老师把老孔叫住:这是你爹周五来卖洋芋,给你带来的五十块钱生活费。另外,明天学校要进行大扫除,你去组织一下班级男同学,明早上校门口,卸卸车,来了一批漂白粉,学校要进行全面消毒。
老孔接过那钱,就像握住了他爹的命,是啊,他爹知道老孔是个好面子的孩子,所以每次他穿着破烂来给老孔送钱的时候,都让宵老师转交,害怕被老孔同学见着,剥了他面子。就是这样一个爹,让老孔在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光中出类拔萃,但他没想到,这也滋养了老孔不可一世的傲慢,优秀让他变得忘我,也就开始堕落了。
第二天,在校长侯老师的带领下,一场轰动华侨中学的消毒大赛开始了,大家拎着塑料桶,在水龙头跟前排起了长队,将领到手的漂白粉撒到用水清洗过的宿舍和教室。女同学拿着笤帚,穿着拖鞋,在教室清洗,男同学负责供应水,来一桶就从前门倒进去,脏水统一从后门扫出来。那段时间,日子都被漂白粉的味道给填满了,但日子却没有被它漂白。
老孔想尽办法在劳动中发泄自己,却疲劳过度倒下了。老孔发烧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敏锐的侯老师马上将他送到了镇医院进行了隔离,从那天起,老孔和非典这个词绑定在了一起。
老孔在医院的隔离室挣扎着,带着口罩的他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他头一次被医生的言语吓到,也头一次感到生命的珍贵。沐雪他们只能偷偷的趴在窗户外面看老孔,就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看他一个人表演,一个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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