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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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在夜幕的掩护下，“标致”披着一身黄尘，又悄无声息地来到工地对过那家茶馆。徐耀明已是另一番打扮：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运动衫，宽框的平光墨镜推在额头上，腰间皮套插着一把珍藏已久的六五式军用匕首。藏好车后，他警惕地溜出车门，像个幽灵似的朝小茶馆摸去。

茶馆门前依旧冷清，一副萧条破败的样子。徐耀明等了个把小时，仍不见任何动静。正一脸晦气地起身想走，忽见一个秃顶老头跳着脚，吵吵嚷嚷地从茶馆里蹿出来，都跨出门脸儿了，仍朝跟出来的保安骂道：“你们骗完钱还把人藏起来，行，你们就作孽吧，小心出门被车撞死！”说完气咻咻掉头便走，过马路时，自己却险些撞在一辆拉碴土的卡车上。

徐耀明心想，看来又有一个老头上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当的总是老头？为什么案犯采用同一种手段，却总能轻易得手？然而不等他想下去，一个新的情况出现了。只见茶馆隔壁的小卖部里，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一个体型纤瘦的女人蹑手蹑脚地钻出来。她神色慌张，先是机警地朝茶馆门前瞥了眼，见没有人，撒腿便跑。徐耀明一看，惊讶得嘴都张大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刻意寻找的莫愁女！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激动，他的心呯呯呯地狂跳起来。他屏住气，迅速琢磨着对策。喊警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跟踪她，查明她的住处。

莫愁女甩开两腿，不顾危险地横穿过马路，朝工地方向跑去。徐耀明以夜幕和来往车辆作掩护，闪转腾挪，也迅速穿过马路。突然，发现莫愁女跳上一辆等在路边的红色摩托，不等坐稳，摩托便轰鸣着，噌地蹿了出去，后屁股喷出一股呛人的浓烟。徐耀明以冲刺般的速度跑到自己的“标致”前，迅速起动，开上主路，朝着摩托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红色摩托已经看不见了。他凭着自己的直觉，沿着马路一直朝北开，都快到郊外了，还是没见着那辆摩托。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本以为这些靠诈骗谋生的外地女人，应该选择房租低廉且环境隐蔽的近郊租房子。可看来不是这样，人家没准专住高级宾馆呢！他垂头丧气地踩了脚刹车，打算在前边路口掉头。正朝左并线，突然眼前一亮：一辆红色摩托刚刚从右边那条街上拐过来，不慌不忙地驶上了主路。仔细一看，后座坐着的正是莫愁女！他一阵狂喜，精神头马上又足了。立刻扭转方向盘，直行过了路口，继续跟踪。徐耀明琢磨，也许摩托车手一开始就发现有人跟踪莫愁女，所以才一阵乱蹿，落荒而逃。这会儿自以为已经甩掉了尾巴，才变得不慌不忙、悠闲自得了。红色摩托在主路上走了不远，便朝右拐下一条小柏油路。徐耀明跟在一辆卧车后，也拐了下去。不一会儿，发现那辆摩托停下来，莫愁女独自一人下车，走进了附近一座平房小院儿。徐耀明继续往前开，找一个僻静处把车停好，回头迅速朝那个小院摸去。

这是一排靠近楼群的灰色平房，家家都用不同的材质自建了院墙和院门，高低错落、五颜六色，显得乱七八糟的。莫愁女进的那个院子关着门，徐耀明推了推没推开，朝门洞往里一看，锁是虚挂着的，便伸手把锁头摘了，轻轻推门进到院儿里，发现这是一个独门独户。他回身把门轻轻掩上，迅速将连帽衫的拉链提到最高，挡住下巴和嘴，戴着平光墨镜，蹑手蹑脚地走到房前，嘭地一脚踢开屋门，快步冲了进去。四下一看，却发现屋内无人，只是后窗敝开着，几根蔫黄的柳枝在窗外晃来晃去。怎么，难道莫愁女闻迅跑了？他没有滞留，想赶紧去追赶莫愁女。转身出了屋子，刚要迈步，却吓了一跳。只见两米开外，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指着自己。抬头一看，竟是那个摩托车手。徐耀明明白了，此人一定是在放下莫愁女返程时，再次发现了他的“标致”，于是通知莫愁女逃走，并回到院内挡住了徐耀明的去路。

摩托车手二十七八岁，一副南方人的长相，颧骨微凸，眼窝凹陷，虽然身材不高，略显瘦小，却肌肉结实，筋骨粗壮，显得很有力气。南方汉子眼神狠毒，嘴角挂着轻蔑的微笑，盯着徐耀明，一步步朝前逼进。那意思很明确：既然你穷追不舍、自投罗网，今儿也就别想回去了！徐耀明可不怕这个，一身功夫，正愁没地儿使呢！只见他神态自若，噌地从腰间拔出六五式匕首，收收身子，摆了个迎战的架式。心里说，小子，过来呀，老子让你见见什么叫满地找牙！南方汉子一愣：看来这老头不是善茬儿，似乎有两下子。但却欺负他上了年纪，手脚不灵，便挺直胳膊，嗖地一刀刺过去。徐耀明虽功夫过硬，却因荒疏多年，反应的确有些迟钝，身子往后一坐，躲过了刀锋，举在空中的匕首却被对方跟上来的一脚踢飞。陡然间，徐耀明的性子被激起，当年的机智骁勇倏然回到身上。他空着两手，顺势来了个直捣横踢，叭，将对手的尖刀也踢飞。趁对方没有醒过神来，跟着一个抱腿撞裆，对方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徐耀明一股作气，对着倒地的汉子勾摆连击，打得他满嘴流血。南方汉子哪知道老头如此厉害，一看不妙，瞅个冷子，从地上蹿起来就跑，一溜烟似的冲出院门。徐耀明也没追，照他这身打扮，追出去别人还不把他当成坏人？他捡起地上的两把匕首，将“六五式”插回腰间，借着路灯光亮，颠来倒去地查看着另外那把刀，怎么看它怎么像是一把屠宰厂里的剔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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