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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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不太乐意干这种填写数字表格的活儿，可我还是按照卢科长的吩咐来了。噢，对了，卢科长就是人事处那位热情的大姐。我每填好一张都要拿给她校对审核。真奇怪，我感觉我已经够认真的了，可是每次她还能挑出那么多的错误来。也许我生来就对这样的工作不感兴趣，本来就是临时帮忙，应付应付完事。什么横平竖直，我可不管那些。结果就是我们俩都很头疼。还好，她倒没怎么责怪我，知道我是新手，还一个劲儿地夸我的字写得不错。其实上面总共也写不了几个汉字，我心里还真有点感激她了。她是我来到新单位认识的第一个人，又这样和蔼可亲。我差点把心里的话快要告诉她了。

Oh,mylove,mydarling……《人鬼情未了》是我的手机铃声。我一听便知道是睦亲的号码，他终于来电话了。这两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把我憋闷坏了。我本想走出去再接，可想想还是算了吧，反正卢科长也听不清楚。

睦亲说他是早上赶到韩城的，正在太平洋保险办事，问我在什么地方，能不能赶过去。我知道校园东面有个保险公司，电话旁边有卢科长不好和他撒娇，就说：“可以啊，你只管办事，我出学校东门，走几步就到了，呆会儿见。”

卢科长却提醒我说：“太平洋保险远着呢，你走几步到不了。”她那么大岁数了，想不到耳朵竟是这样的灵通。我有些害羞。好在她根本没看我，又说：“你走东门？东门十年前就封死了。”

“那怎么可能？昨天报到我就是从东门进来的，有个看门的老大爷叫住我，我还登记了呢？”难道是我初来韩城搞错了方向吗？

这时卢科长才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看着我，严肃地说：“看门的老头？你胡说什么？就是因为他死在传达室里才堵死的东门，他偷睡人家的媳妇，让人家连脑袋砍下来了。”她说到这里反而手指着我笑了起来，“你刚到学校，看来提前打听的事还不少。从昨天你就编瞎话蒙我，我在学校里工作多少年了，什么事也别想瞒住我。”

她说得虽不在意，可我听着浑身发冷，直打寒颤。“正好，今天上午咱俩就干到这儿吧，我家里也有点儿事，我跟你一块走吧。”我听了她的话，如释重负，一步不离地跟着她下楼，出了校门。

现在的校门两边站着年轻的保安，从学校形象出发，也没有哪个单位愿意雇用一个那样的糟老头子了。我不敢多想，在校门与卢科长匆匆告别，按照她指引的路线到太平洋保险公司去。

大街上天空半阴不晴的，我感觉生活像是在一个假定的空间里，要不是睦亲的电话，我肯定认为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样的生活和交谈真奇怪得和我做的梦差不到哪里去。可我现在确实正在去见睦亲的路上，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证实一下？

电话那端是睦亲的声音，充满磁性，悦耳动听。“睦亲，我在大街上，我好害怕。”我听到自己的哭腔。

他笑了说：“你总是喜欢搞恶作剧，才离开两三天，我这不是说来就来了吗，我这儿事快办完了，你赶紧过来呀，中午咱们好好吃顿饭。我知道，你故意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就是为了这顿好吃的，又让我猜着了吧，快来吧，别再出什么新花样了，你骗不了我的。”他大声地笑着把电话挂了。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怎么可能通过两句话让他相信呢？我扶好自行车刚要走，路边有位老人低声喊住了我：“姑娘，你等等。”他竟然移身过来一把攥住我的车把不松手了。

“你要干什么？”我新到韩城，人地两生。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姑娘，我敢肯定，你需要帮助。”他说得言语恳切，我也就放弃了下一步挣扎的打算。

“你一定是遇到麻烦事了。”他手上有一本难得一见的《易经》。他机警地四下瞅瞅，神秘的语气不让过往的人听见。

我想他是在故弄玄虚，没心情反驳他。他在路边靠吓唬行人骗几个钱财过日子，这种人我是见多了的。可是看看他一身儒雅的装扮，还有满面怡然的神态，又不像是那种沦落江湖的术士。

“师傅，你是想要几个钱吗？拿去吧。”我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纸票递给他。

他却摇了摇头，诡秘地笑了：“太少了，姑娘，你给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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