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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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阳总算见识到陆森尧在谈判桌上的魄力了，难怪公司每次遇到谈不下的大案子都丢给他处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方子安也算是精英了，但是为什么他混了这么多年依旧屈居人下，就是因为“屈居人下”里的这个“人”是陆森尧。如果说方子安在生意场上是齐天大圣斗战胜佛级别的人物，那么陆森尧就是在连他都没辙的情况下搬出来的如来佛了。

合同已经拿下来，并且数字相当可观，那么接下来就免不了要应酬。顾晓阳想起来那种多种讨厌出差的理由其中很重要一条，就是讨厌饭局！平时在自己地盘，大不了脚底抹油，开溜！但这是上海啊，人家的场子啊，而且就她这样的路痴，在没人带领的情况下，回不回得了酒店都是个大问题。同事林克丽为此十分鄙视她：“你不知道打出租啊？多简单一事儿啊，也值得你反复纠结这么久？”顾晓阳振振有词：“我不会说方言啊，而且我是要去酒店，人听不听我开口都知道这妞是外地的，绕路多收钱那都是小事，万一来个劫财劫色可就闹大发了。”林克丽“呸”了一声：“就你那小身板儿，劫财就算了，还劫色呢？”林克丽笑：“放心，你的长相十分安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的治安好着呢，你就是想，也没那个人品碰的上！”

她不知道，顾晓阳还真碰上过，所以对晚上坐出租，其实不只是坐出租，对晚上坐所有车都有阴影，她清楚明白的记得，当初自己被跛子压在车里的时候，秦漠就站在车外，冷漠地看着她挣扎，他站的地方背光，顾晓阳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想来也是很无所谓的吧，为了讨好老大，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幸好后来不知道谁报了警，跛子最终没能得逞，等她终于衣衫不整的哭着从车里爬出来，秦漠甚至都没有伸手拉她一把。

觥筹交错间，顾晓阳有些恍惚，陆森尧的酒量大，越喝眼睛越亮，和他们签约的客户刘总这时候拱顾晓阳喝酒，顾晓阳推辞了几句，但是一桌子人都已经喝高了，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她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倒了一杯啤酒向姓刘的那位敬了敬：“刘总，我敬您一杯！”说完一闭眼一仰脖，就这样一口气干了，刘总一干人等都拍手叫好，“顾小姐真豪爽！够意思！”陆森尧按着她坐下来：“不会喝就不要喝，你喝醉了还得我把你弄回去！”顾晓阳本来一晚上闻着烟酒味就有点头晕，再加上刚刚酒喝急了现在有点反胃，现在陆森尧自己送上门来，她心里想：这真不是我的问题，只能怪你自己人品差。还没想完就一张口吐在了他衣服上，陆森尧这下连错愕都来不及错愕了，咬牙切齿的吼她：“顾、晓、阳！”

顾晓阳哪里还敢等他吼第二声，一、二、三，闭眼，低头，倒下，动作做得一气呵成，只是想到陆森尧咬牙切齿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嘴角扬了扬，也不知道陆森尧看见了没有，反正都已经装死了，我还就不信了，你能真不管我。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她闻到陆森尧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顿时一放松，他抱起她往前走，大概也是真的喝多了，步子有些摇摆，顾晓阳就在这样的臂弯里，昏睡过去。

每个女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在年少的时候做一个公主梦，在梦里，会有王子拍马而来，从此情深一片，白眼相待所有人，唯独将青眼给了你。顾晓阳当然不例外，而且她很幸运，在十八岁的时候真的遇见了这样一个人，秦漠对她而言，就是爱情的代名词。秦漠是个很奇怪的人，顾晓阳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偏偏要跑去混黑道，也不明白他现在在外面究竟在做些什么。秦漠那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了，按说读书呢，大学也该毕业了，但是大学毕业的话不会沦落为混混吧，想来是没读什么书的。这是顾晓阳的室友给她分析的，可是那时候年轻气盛啊，没读书有什么关系？混黑道多酷啊，在爱着的时候，这些都算什么呢？那个时候她还文艺着，常常把纳兰性德的词挂在嘴边：“人生若只若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秦漠会摸摸她的头，道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年轻女孩子的心就在这样一个会为了她发动所有道上的朋友惊天动地干一场架，也会在她念诗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低吟的男人身上生根发芽。

陆森尧今晚是真的喝多了，把顾晓阳抱回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打飘了，他衣衫整齐地站在浴室里任由莲蓬头的水慢慢布及全身，脑海里不断闪现顾晓阳装晕的时候嘴角扬起的小小笑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用力擦干脸上的水，可是刚擦干净，又有新的水珠落下来，他怎么也擦不干，最后终于颓然放手，顺着墙壁坐下来，把脸深深埋进怀里，坐了很久很久。

秦漠这一晚也睡得不好，梦里的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跛子看顾晓阳的眼光不对劲，他当时是多么后悔答应带顾晓阳到这里来。所以当跛子向他开口要顾晓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早有准备，可是又这么的措手不及。除了把她送过去，他没有第二个选择。秦漠有时候会想，一个人的人生是可以自己做选择的，既然当初选择走这一条路，那么不管你要为此付出多大代价，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那么顾晓阳呢？她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大概就是跟了自己吧。

秦漠看着顾晓阳从跛子怀里挣脱出来，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夜色已深，周围的灯光也很昏暗，他看着她的眼睛，觉得最明亮的星星也不过如此。但是这两颗星星很快黯淡下去，顾晓阳闭上眼睛，泪水滴下来，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问：“为什么？”也不知道是问他为什么，还是问自己为什么。他按捺下自己冲上去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看着她就这样蹒跚着离开，他慢慢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世界里唯一的阳光正在远走，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陆森尧从下飞机开始就一直没跟她说话，其实准确地说，从昨天晚上她昏睡在他怀里开始，他就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顾晓阳觉得很憋，可是人家不理她，总不好自己凑上去黏糊他吧？林克丽说过的，女孩子要矜持。

陆森尧发现顾晓阳走得越来越慢，终于回头：“你怎么走这么慢？”

顾晓阳听到他终于搭理自己了，明显兴奋的跟上去：“陆总......”

“又怎么了？”

喂喂喂，什么叫“又”啊，我很麻烦你吗？顾晓阳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还挺麻烦他的，于是讷讷的开口：“昨天晚上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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