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全集(第七卷·杂文及其他一)》转载请注明来源:13小说网13xiaoshuo.cc
现代才被发见了的天才
spanclass="content-word-small"——德意志诗人薛德林/span
I一个湮没的天才,又渐渐被人发见了
——当你做梦的时候,你是上帝;
当你想的时候,你是乞丐。——
梦,多么飘忽的玩意儿呢?然而,唯其在梦里,诗人才能表现了真的“自我”,同时也表现了他感应到的普遍的生命,在这两种表现里,他触着了一个时代的人心的趣归,暗示着未来,拉丁语Vates这字,最初是预言者的意思,后来也应用到诗人上。于是,正像预言者被人迫害,被人误解一样,诗人也被人误解着——一直到一个时代代替了另一个时代,普遍地流在人们心里的生命力,爆发出来,成了具体的活动。
正像一个轻梦,不知从哪儿飞了来,蓦地闪光似的现了一现,又飞去了。我们的诗人也是同样的一个奇迹。他们飘飘地走了来,高唱出预言的歌声,又飘飘地去了。他们梦着,梦着,譬如薛德林说:“当你做梦的时候,你是上帝;当你想的时候,你是乞丐。”然而诗人的梦,正如上帝,离开了连想都不去想的俗人够多么远呢?于是薛德林也正得了他应得的命运,在度过四十年漫漫的疯狂的长夜以后,没得到别人的了解,悄悄地去了。
我不是说,没得到别人的了解吗?真的,了解一个人,尤其是诗人,简直是缘分,而且有点近于神奇的缘分。(这里面并没有迷信的成分。)一个人的个性,我说,颇像“青霭入看无”的青霭。远处看,濛濛的一片青。这青,流散着,流散着,这里,那里。然而,近看,却没了青,也没了霭,只有一片空濛。这青霭是否还能再被你发见,就全在你个人了,因为它仍然是存在着的。薛德林的个性,真地比火焰还辉耀,同时比青霭还“无”。在他一生的朋友中,有大思想家黑格尔(Hegel),有哲学家施林(Schelling)。然而,真够上了解他的,只有释勒(Schiller)一个人。即如我们都承认是大诗人的歌德,对薛德林也就不怎样了解。而且还当面侮辱过他一次:事情是这样——在耶那的一天,薛德林去访释勒,一个人已先在。这人知道来的是薛德林,但薛德林却不知道他是谁。当薛德林同释勒谈话的当儿,那人拿起了桌上放着的薛德林的诗集,念了两句,摇了摇头,又恶意地瞪了薛德林一眼,忿忿地把书掷在桌子上了,始终沉默着。这人,薛德林后来知道,就是大诗人歌德。这,不能因为大诗人看不好他的诗就以为他的诗不好。这只证明了了解一个人的困难,甚至像歌德那样天才也免不了的。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来,他俩正做着不同的梦。
薛德林做的梦,是一个充满了奇迹的梦。他梦的不是中世纪,像其他诗人一样,他梦的是悠远的古代的希腊。在他生前,同他做同样的梦的,前面已经说过,是释勒,在他死后,我们在他死后第一年生的尼采(Nietzsche)身上找到。尼采,这充满了热情的尼采,像一个火山,像一个炸弹,你看他的劲够多足?同薛德林一样,他看到人们的渺小,愚昧,他愤怒了。于是他憧憬着古代的伟大的希腊,他提倡超人,他掷给世人那充满了神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spanclass="en-italic"AlsoSprachZarathustra/span),终于,(这也是在意料之内的),他被那些他称为Heiterlinge的迫害着,误解着,做着同薛德林一样的梦,去了。这样一个人把薛德林认为生平最爱的诗人,也是非常自然的事罢。
随了尼采的死去,薛德林也仿佛不再存在在世界上。在另一个意义上,人们正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对他们,薛德林曾经存在过这事实,简直比蜃楼的轻梦还渺茫。正如高尔哥(StefanGeorge)所说:“因为不能了解,这部神秘的预言的怪书,许久以来就被人们锁在箱子里。”(“DassibyllinischeBuchlagindenTruhenverschlossenweilniemandeslesenkonnte.”)但是,这箱子虽然锁了这怪书,却锁不住它的光芒。这光芒终于又射着了一个人——是荻尔泰(WilhelmDilthey)。在他身上,薛德林又得到了新的生命和意义,更重要的,得到了解。荻尔泰从心理学方面,用综合方法,研究文化的根本精神,从文化哲学里创造了精神科学。他也根据了他的学说去论到诗人,在批评史上还占了不小的地位。在他的一本书叫《经验与创造》(spanclass="en-italic"DasErlebnisunddieDichtung/span)里,他谈到了四个诗人——雷兴(Lessing)、歌德(Goethe)、诺瓦理斯(Novalis)和薛德林,他主要的主张是:大诗人之所以伟大,全在他能表现一种动作;生活的意义与内在的联络,要自己从动作里显示出来,每件创造的作品,都是具有独特个性的有机物。就在这种观点下,他重新估定了薛德林的价值。他说:“在同伴里面,薛德林挺立着,像人类本性的更纯洁更谐和的高贵教养的化身。”(“UnterdenGenossenstandHoelderlinwiedieVerkoerperungeinerreineren,harmonischerenBildungdermenschlichenPersoenlichkeit.”)然而,不幸得很,他见到的薛德林的作品并不全,在他死后,又有许多薛德林的手稿和书信继续着被发见。他的论列自然不能很周全;但是无论怎样,他能认清了从那严锁着的箱子里发出的光芒,把这部怪书取出来,又写了《预言的创造》(spanclass="en-italic"ProphetischeSchoepfung/span)这样一个签条贴在上面,我们不能不佩服他的远见了,这些手稿和书信的发见,是何林葛拉斯(Hellingrath)和纪拔斯(Seebass)的努力,因为喜爱了他的诗,便着手去搜集,这自然是很偶然的事,但是,就因了这“偶然”,我们却能够多读了许多他的诗,我们是幸福的,他们俩对薛德林自然不能不了解,但了解也不深,他们的价值就在作品的发见的本身,因为每个天才的发见,第一步总是搜罗遗著和手稿,以后才能谈到其他,“每个开始,都是难的”,他们就担任了这艰难的开始,而且很令人满意地担任下来,我们怎能不感谢他们呢?
开始虽然是艰难的,但是终归是开始了,我们的希望却不能就此止住,我们希望能够有人利用这第一步工作去整个地了解他,这希望我们在高尔哥身上得到了实现,高尔哥——呵,高尔哥,你读过他的诗罢!美的心灵与绵密的音乐织成了一片朦胧的幻变的诗境,是有着怎样与薛德林相同的地方呢?在他的一本论文集《日与事》(spanclass="en-italic"TageundTaten/span)里面特别有一栏叫做“赞辞”(Lobreden),在这里面,他有一篇短文——短,真的,短得有点儿可怜了,然而比洋洋数千言的大文章,并没少说了什么,开头他便惊醒似的说:“经过了几乎一世纪,没有人曾注意过,或者注意过而也只被认为是过去的梦想者,忽然人们发见了,他是这民族伟大的先知——这事我们不能不承认是个奇迹了。”(“UnsheissteseingreifbaresWunderwenndurchMenschenalternichtbeachtetodernuralszarterErtraeumervonVergangenheitenploetzlichdergrosseSeherfuerseinVolkinsLichttritt.”)梦想者,薛德林的确是梦想者,因为他自己就曾说过:“当你做梦的时候,你是上帝。”(说到这里,连高尔哥自己也一样。)但是,别人所谓的梦,与他们自己的梦,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在别人的梦里,我们找到了醒时不能满足而现在满足了的奇迹,他们的梦只是金色的船,给了他们灵感,给了他们幻象,给了他们一切,摇摆着,摇摆着,更上,更上,到上帝的座前。
止到高尔哥,对薛德林的了解可以说是到了具体的阶段,人,即便无论怎样沉在贸易的棕色的空气里,谁个没点子诗意?看了春花,看了秋月,也会“有动于中”的(虽然未必“必发于外”)。对诗人的了解,他们怎能自甘落后呢?然而,我说,他们却是信不得的,没有尼采、高尔哥,薛德林也便会永远地湮没起来,我们欣慰的是——无论误解的深渊怎样深,我们这天才怎样湮没在里面,他,一个Ertraeumer,终于被其他的Ertraeumer从这深渊里曳了出来。
II他的生平
他的一生,正如白云流过了空谷,充满了阒静与单调,但与白云又不一样,这生命是不缺少热情的,只能当它是一首诗,一首美的诗——
(1)幼年和大学时代
1770年(与黑格尔同年)3月20日生在劳奋(LaufenamNeckar),父亲在本地做事。他长起来,正如spanclass="en-italic"Hyperion/span所说:“像一条没有硬茎的葛蔓”(“WieeineRebeohneStab”),在极小的时候,就是他母亲一个人担任他的教育,从她那里,他只受到严格的束缚,并没受到一般人所受到的母爱,所以终其一生,他只感到需要别人的爱抚,他永远渴望回到老家里,回到姐妹的怀抱里去(DerMutterHausundliebenderGeschwisterUmarmungen),这种渴望对他的个性、他的诗的创作,有极大的影响,他的幼年,大半都消磨在Nuertingen,这里,四周有青青的山围着他,他在小河里戏着浪花,看远帆的消逝——这些影子,在他以后的诗里,像《寂静的地方》(spanclass="en-italic"StilleOrt/span)、《少年的林》(spanclass="en-italic"WaeldernseinerJugend/span),都留下了痕迹,在私塾里,受过了古典的教育,又到Maulbronn去习神学。在这里,他对希腊的向往已经很明显了,诗也是这时候开始作的,美、爱和热情润染了他的整个的心灵,1788年入Tuebingen大学,他找到了不少同志的诗人并且还同瑙于弗(Neuffer)、玛哥瑙(Magenau)(玛哥瑙以后在本地还有相当的诗名)结了一个诗社,这时候,他完全在克劳卜斯陶克(Klopstock)的影响下,尤其受他的感伤主义的影响。
(2)在奥西安、维特和珰卡劳斯的影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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