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屑之下（1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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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给划的线，说25岁是女孩人生的一道分水岭，那道分水岭上站着岁月那头绿着眼睛、瘪着肚子的饿狼，单等女孩经过，便“嗷”的一声扑上去，一口吞掉女孩最后的青春时光。

姜小山倒觉得到了25岁还在妄谈青春，太奢侈了。姜小山25岁了，青春早就被那头狼啃得渣儿都不剩了。在姜小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矫情地留恋青春这回事，她顾不上这些。

当然，姜小山没有的不只是青春。除了前任渣男友给她留下的一身债务，一个浑身上下充满负能量、把打击女儿当己任的老爸，一对活宝惹事精哥嫂，她几乎就是一无所有。

就在一个月前，家里还减员了。哥还是那个哥，嫂已是前任嫂子了——他们“光荣”地领了离婚证。

领离婚证那天，姜小山请嫂子秦明月吃了顿饭。一顿饭吃得姑嫂眼泪汪汪的。虽然姜小山理解嫂子，换位思考，自己要是嫁给哥哥那样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男人，也过不下去，但哥毕竟是亲的，她心里还是希望嫂子别扔下哥哥离开这个家。可现实真的就像是那头饿狼，把人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就这样，25岁的姜小山的生活四处漏风，捉襟见肘。

闺蜜左娜说：“姜小山，幸亏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换一人儿，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啊。”

没法过就能不过吗？姜小山可不这么想，她想的是老妈活着时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啊，享的福和受的罪大体相当。前面的苦多吃一点儿，后面的福就多享一点儿。三穷三富才能过到老。”所以，她且得乐乐呵呵地好好活着，等着享后面的清福呢！再说了，对负能量没心没肺，才能对正能量掏心掏肺，不是吗？不断接收正能量，姜小山觉得自己像在“植物大战僵尸”里不断采集向日葵吐出来的阳光一样，心里的冰冷与灰暗很快就被阳光占满了，然后又是顶天立地一“女汉子”，什么都难不倒她了。

日子再怎么难，还不得照常过吗？这不，早上，小山“满血复活”，出去买了油条、豆浆回来时，姜文渊正捏着烟在看早新闻。

看到女儿进门，姜文渊赶紧想藏起手里的烟，四下里寻了寻，实在无处可藏，再一抬头看到小山正盯着自己，索性又狠狠地抽了一口，光明正大地掐落在面前的报纸上，假装没事儿人似的指着电视上的新闻开骂：“这什么奥运会啊！要我说，这奥运会就定在北京办，比哪不好啊……”

姜小山忍住没说老姜同志偷偷抽烟的事。事实上，说了也没用。说时，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露出可怜模样，可一转身，还照样抽。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姜小山算是领教了。

该不该严格管老姜同志，姜小山自己也矛盾。有时候，姜小山很严厉地管老爸，人老了，不自控，如果儿女不管着点儿，放纵他，损害他的健康怎么办？有时又想，他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想做什么由着他好了。在宽严之间，父女俩像玩官兵捉贼的游戏，有时烦，有时又有点儿乐在其中。家中平常就父女两个人，再不找些话来说说，那还不闷死？

小山拿了碗，给老爸倒上豆浆，抽出两根油条架在碗上：“吃饭吧，老同志，奥运会的事，归国际奥委会管，咱就别跟这儿操这份儿心了行不？再说了，都在北京办，您想把北京人民累死啊？”

姜文渊拿眼皮夹了小山一眼，很不满地嘟囔了句“累死也光荣”。

小山笑了：“光荣，没人说您不光荣！”

老姜同志继续嘟囔，无非是说现在的年轻人自私，天大的事，只要不涉及自己，就不当回事。

小山给自己也倒了碗豆浆，捏根油条大口小口吃，她要赶着跟吕师傅去交接班，去晚了，吕师傅那张大长脸可够让人买票看的。

老姜同志皱着眉头端起那碗豆浆开了腔：“天天吃油条，天天吃油条，悦悦说了，老吃油炸食品不好，容易得‘三高’，还致癌……”

“得，悦悦说您能吃什么啊？明儿我给您买！”

悦悦是某一养生节目的主持人，人长得笑眉笑眼的，特喜庆，老姜同志把悦悦当成亲闺女，天天念叨着悦悦说这、悦悦说那，姜小山不能反驳，一说老姜同志就急，仿佛悦悦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小山倒像是要害他的那个人。典型的远亲近臭，悦悦那可是远在天边啊，所以，老姜同志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这个亲闺女！

“油炸饼，我这两天啊，就想吃油炸饼，呛面的，软软和和的……”姜文渊有些臃肿的脸上摆出无限向往的样子，豆浆从嘴角淌了出来。

老姜有轻微中风后遗症，不经意间还会流口水。

姜小山立马扯了两张面巾纸飞快地给老爸擦了一下，又麻利地坐回去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豆浆。

“悦悦是这么说的？油炸饼就不是油炸的了吗？想吃您就直说，这拐弯抹角的！”

“那个不吃油，哪像油条，净是油……”老姜嘴里的道理就是最硬的道理，他说油饼没油，那就是没油，拿着枪顶着他的太阳穴，那也是没油。

“好，你说行就行，回来我给你买！”小山不想跟老爸较这个真儿。纵然是养生，他这个年岁，这样的身体状况，说句不好听的，有今天没明天的，能吃一口得一口。

小山把斜挎包挂肩上，另一只手拿了外套，走到门前换鞋。

老姜同志突然情绪激动地指着电视说：“这帮人抓着就该枪毙。我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干点儿什么不好，天天开个出租车瞎逛，真碰着抢车的，你死了，姜水那混蛋不把我赶大街上去，好霸占我的老窝儿？”

姜小山站直身子，抬头看了一眼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档法制节目，讲司机跟抢了出租车的凶手斗智斗勇的案例。

小山看了老爸一眼，叹了口气说：“您是我亲爸吗？”

“我倒想不是你亲爸，那得问你妈同意吗？”老姜嘟囔着，手摸摸索索掏袋子里的巧克力豆吃。

“是我亲爸，那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我不开出租车，咱喝西北风啊？再说了，姜水再不好，也是您儿子不是？他怎么那么不是人啊，还能把您赶街上去？您这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啊？”小山还是没忍住跟老爸唠叨几句。

“要不说我命不好呢，年轻时就被人陷害。老了老了，养儿养女没一个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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